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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黑格尔 [3]

By Root 1654 0
,席勒在其《美育书简》中首先发难。他同样认为自己是在用康德来改进康德,因为他从《判断力批判》中借用了作为理解力与想象力之统一的审美判断模型。席勒说,我们生命的一切无疑都应是同样和谐的。把人性描绘成理性与情感的永恒分裂,把我们的道德生活描绘成两者之间的永恒争斗,这是一种退化和失败主义。席勒指出,康德也许正确描述了今天人类生活的可怜状态,但并非永远如此,也不必永远如此。在因其艺术形式的纯正而饱受赞誉的古希腊,就一直存在着理性与情感的和谐统一。因此,席勒力主恢复生活中各个方面的审美感受,以此为基础来恢复人性中久已失去的那种和谐。

黑格尔后来写道,康德的哲学“构成了近代德国哲学的基础和出发点”。我们可以补充说,费希特和席勒以不同方式指出了出发的方向。对康德的后继者来说,不可知的自在之物和人性的内部分裂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图4 弗里德里希·席勒(1759-1805)

在早年的一篇文章中,黑格尔赞赏席勒对康德人性观点的反驳,特别是席勒认为,这种不和谐并非关于人性的永恒真理,而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但黑格尔并不同意美育是解决这一问题的途径,而是认为这属于哲学的任务。

黑格尔的生平

黑格尔在中学的学习异常出色,之后他获得了一笔奖学金,前往著名的图宾根神学院学习哲学和神学。在那里,他与诗人荷尔德林以及年纪略轻但极有天赋的哲学系学生弗里德里希·谢林开始了友谊。谢林作为哲学家闻名全国时,黑格尔还不为人所知。后来,当其声誉被黑格尔掩盖时,谢林抱怨这位之前的朋友照搬了他本人的思想。虽然现在已经不怎么有人读谢林了,但他的观点与黑格尔非常接近,如果我们未注意到在两人一致的观点上,黑格尔又提出了哪些东西,就会觉得谢林的抱怨不无道理。

完成了图宾根的学业之后,黑格尔来到瑞士的一个富人家庭做家庭教师,接着又在法兰克福做类似的工作。在此期间,他继续阅读和思考哲学问题。他撰写了宗教方面的论文,不为发表,而是为了澄清自己的思想。这些论文表明他一直在激进地思考。他把耶稣与苏格拉底相比较,并由此表明,耶稣显然是次一等的伦理教师。在黑格尔看来,正统宗教妨碍了把人恢复到和谐状态的目标,因为它迫使人自身的思考能力服从于外在的权威。直到逝世,黑格尔在一定程度上始终对正统宗教保持着这种态度。不过他的激进态度逐渐消退,后来竟然自认为是路德派基督徒,并且定期参加路德会的宗教仪式。

1799年,随着父亲的离世,黑格尔得到了一小笔遗产。他辞去家教工作,来到小国魏玛的耶拿大学找他的朋友谢林。席勒和费希特一直在耶拿,谢林现在也已经很出名,而黑格尔几乎还没有发表过什么东西。他不得不进行私人授课,依靠从少数听课学生(1801年11人,1804年30人)那里收取的少量学费贴补生活。

在耶拿,黑格尔出版了论费希特与谢林哲学之间差异的一本很长的小册子:他认为在所有情况下,谢林的观点都更可取。他一度与谢林合作编辑《哲学评论杂志》,并为其撰写数篇论文。1803年谢林离开了耶拿,黑格尔则开始准备其第一部重要著作《精神现象学》。这时他所获得的遗产已经花光,急需用钱,遂接受了一家出版商的合同,规定出版商先预付给他一笔现款,但若未能在规定的1806年10月13日之前将手稿寄出,他就会受到高额处罚。后来事实表明,正是在这一天,法军战胜普鲁士之后占领了耶拿。黑格尔不得不火速赶写该书的结尾部分,以免误了最后期限。随后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得在交战军队到达耶拿城外所引起的纷乱中将其唯一的手稿寄出。幸好手稿平安抵达了目的地,1807年初这部著作出版了。

最初的反应即使不是热情,也是尊敬的。谢林不安地发现,该书序言中所包含的论战性攻击似乎针对的是他的观点。黑格尔在一封信中解释说,他所要批判的不是谢林,而只是其不足道的模仿者们。谢林回复说,序言本身当中并未作这种区分,因而拒绝和解。他们的友谊也就此终止。

耶拿的生活曾被法军的占领所打乱。大学既已关闭,黑格尔先去做了一年报纸编辑,然后在纽伦堡高级中学担任校长九年,干得很出色。除了较为常规的科目外,他还教学生们哲学。至于学生们的评价,我们已经无从知晓。

在纽伦堡,黑格尔的家庭生活开始安定下来。在耶拿时,黑格尔曾有一个私生子,孩子的母亲是他的女房东。据说那个女人此前曾与其他情人有过两个私生子。1811年,41岁的黑格尔娶了一个纽伦堡世家的女儿,后者年龄还不到他的一半,不过据我们所知,婚姻是幸福的。他们有两个儿子。黑格尔第一个孩子的母亲去世后,他的妻子宽厚地把那个私生子也领进了家门。

黑格尔在这些年出版了那部冗长的《逻辑学》,三卷分别于1812年、1813年和1816年出版。他的著作现已赢得更广泛的赞誉,1816年他被聘为海德堡大学的哲学教授。他在海德堡撰写了《哲学科学全书纲要》,对其整个哲学体系作了相对简短的陈述,其中许多材料在他的其他著作中都有详细论述。

黑格尔现在声名赫赫,普鲁士教育部长甚至邀请他接任具有崇高威望的柏林大学哲学教席。普鲁士的教育制度已经得益于冯·施泰因和冯·哈登贝格的改革,柏林正在成为整个德国的学术中心。黑格尔欣然接受邀请,从1818到1831年去世一直在柏林教书。

从任何方面来讲,这最后一段时期都是黑格尔生命的巅峰。他撰写出版了《法哲学原理》,讲授了历史哲学、宗教哲学、美学和哲学史。他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优秀授课者,但显然令学生着迷。以下是其中一位学生的描述:

起初,他的授课方式和思路我都无法适应。他精疲力竭,闷闷不乐,坐在那里仿佛要瘫作一团。他低垂着头,边讲边不断翻动书页,在笔记中前后上下寻找着什么。他不住地清嗓子和咳嗽,每每打断正在讲的内容。每一句话都是独自用力吐出的,混乱而细碎。……要想拥有流畅而雄辩的口才,讲演者需要完全吃透主题并牢记在心。……但这个人却不得不从事物的最深处提炼出最强大的思想。……无法想象还有什么能比黑格尔的授课方式更为生动地表达出那些困难而艰巨的问题。

如今,黑格尔吸引了来自整个德语世界的大批听众,其中许多颇具才华的人成了他的弟子。黑格尔去世后,这些人编辑出版了他的讲课笔记,并附上自己听课时所记下的黑格尔言论。黑格尔的《历史哲学讲演录》《美学讲演录》《宗教哲学讲演录》以及《哲学史讲演录》等几部著作都是以这种方式留传下来的。

1830年,地位得到认可的黑格尔当选为柏林大学校长。次年,61岁的他突然病倒,翌日即在睡梦中与世长辞。他的一位同事写道:“多么可怕的空虚!他是我们大学的台柱子。”

第二章 有目的的历史

黑格尔很重视历史。康德认为可以在纯粹哲学的基础上讨论人性是什么以及必须是什么,而黑格尔则认同席勒的看法,即人类境况的基础可以随历史时期的不同而发生改变。这种变化的观念,这种贯穿在历史中的发展观念,对于黑格尔的世界观来说是非常基本的。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在回顾黑格尔对他本人及其同事卡尔·马克思的重要意义时曾写道:

黑格尔的思维方式不同于所有其他哲学家的地方,就在于他的思维方式有罕见的历史感作基础。无论所运用的形式多么抽象和唯心,他的思想发展总是与世界历史的发展相平行,事实上,后者据说只是对前者的验证。

我们暂且不必关心恩格斯最后所说的——关于世界历史的发展是黑格尔思想体系的“验证”——这句话的含义,因为引起恩格斯注意的黑格尔思想发展与世界历史发展之间无疑具有的那种平行已经足以说明,我们用黑格尔对世界历史的理解来切入其思想体系是有正当理由的。

由恩格斯这段话还可以看出,在评价黑格尔对马克思和他本人的重要影响时,他把黑格尔的历史感置于首位。因此,在开始介绍黑格尔的《历史哲学》时,我们先从这样一个主题开始,它不仅对黑格尔的体系,而且对其思想的持久影响都至关重要。

什么是历史哲学?

首先要知道“历史哲学”在黑格尔那里是什么意思。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包含了大量历史材料,其中可以看到某种世界历史纲要。从中国、印度和波斯的早期文明开始,经由古希腊到罗马时代,它追溯了欧洲历史的发展道路,从封建制到宗教改革一直到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不过,黑格尔显然并不认为他的《历史哲学》仅仅是一个历史纲要。这是一部哲学著作,因为它把纯粹的历史事实当作原始材料,并试图超越这些事实。黑格尔说:“历史哲学只不过是对历史的深思罢了。”这虽然可能是他本人的定义,但并没有充分表达他在《历史哲学》中所要表达的意思。黑格尔的定义没有说,根据他的意图,对历史的“深思”应试图把原始材料呈现为一种理性发展过程的一部分,从而揭示出世界历史的意义。

这里我们已经有了黑格尔的一个核心信念——相信历史有某种意义。倘若黑格尔的历史观像麦克白的人生观一样阴郁,也就是说,把历史看成“一个白痴所讲的故事,虽然滔滔不绝、充满愤怒,却毫无意义”,那么他永远也不会尝试撰写《历史哲学》,其一生的工作也会变得面目全非。当然,现代的科学看法与麦克白很相近。它说,我们这颗行星仅仅是大得无法想象的宇宙中的一粒微尘。在这颗行星上,生命起源于气体的偶然结合,然后在自然选择的盲目力量下发生演化。与关于物种起源的这种看法相一致,大多数现代思想都拒绝承认,除了创造历史的无数个人的无数目的之外,历史还有什么最终目的。而在黑格尔的时代,他自信人类历史并非各种事件的无意义堆积,这并不稀奇——事实上,即使在今天,它也没有超出正常范围,因为宗教思想一直试图从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中看出意义,即使这种历史只有作为尚未到来的一个更美好世界的序幕才有意义。

关于历史有意义这一说法,可以从许多角度来理解。既可以将它理解为,历史实现了某个发动整个历史进程的造物主的目的,也可以更加神秘地将它理解为是想暗示宇宙本身就可能有目的。此外,还可以去除“历史有意义”这一断言的所有宗教的或神秘的含义,只把它理解成一种较为狭窄的说法,即反思过去能使我们看清历史的走向及其最终目标;如果幸运的话,该目标将是令人向往的,因此可被视为我们的奋斗目标。

对应于对历史有意义的不同理解,我们也可以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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