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通识读本：美国政党与选举 [18]
他们从自己的根据地开始，所谓根据地指的是他们确信自己会获胜的州，或者说要想赢得选举就绝不能输掉的那些州。对于民主党来说，根据地就是新英格兰地区、纽约州和加利福尼亚州；对于共和党来说，根据地就是中部地区、“圣经地带”和南方大部分地区。他们知道，自己只要花费少许精力，就能确保在根据地获胜，并且不管做出多少努力，他们都无法撼动对方的根据地。因此，他们采取的策略在意料之中。不要在上述地区浪费太多资源，结果已预先注定。
随后，真正的游戏开始了。哪些州才算是“竞争激烈”？你付出最大努力之后，可能在哪些州获得胜利？这些州拥有多少张选举人票？在这些州中，必须赢得多少个州才能达到270这个神奇数字，从而拿到超过半数的选举人票？当然，两党的竞选活动同时展开。如果民主党把新罕布什尔州作为目标，共和党就必须做出决断——为了捍卫新罕布什尔州，他们要付出多少代价？如果共和党转攻西弗吉尼亚州，民主党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在竞选过程中，策划者反复推敲类似的决断。两大阵营都在关键性的几个州进行民意调查。如果调查结果非常接近，他们就投入更多资源。如果领先或落后，他们就进行相应的调整。
在最近的两次选举中，两党到初秋时分已经得出相同的结论，究竟哪些州真的是竞争激烈，也就是所谓的“战场”州。每次选举，战斗通常在大约15个州进行。这一次选举中竞争激烈的州，到了下一次选举往往依然如此。佛罗里达州、艾奥瓦州、密歇根州、内华达州、新罕布什尔州、新墨西哥州、俄亥俄州、俄勒冈州、宾夕法尼亚州、威斯康星州在2000年和2004年都属于“战场”，这些州一共有123张选举人票。如果我们计算两党的根据地票数，民主党距离270还差大约80张选举人票，共和党还差50张。双方都明白，他们需要把精力集中到具有关键性的这些州以及在某次选举中意外出现激烈竞争的少数其他州。
把精力集中到少数几个州，这在策略层面意味着什么？2000年和2004年，住在“战场”州的民众发现，总统候选人带着他们的竞选搭档、夫人以及其他随行人员频繁造访他们所在的地区。与此同时，住在其他35个州的民众很少能在自己的家乡见到竞选宣传。[48]住在“战场”州的民众打开电视，总是会看到竞选广告，这些广告来自两个候选人、他们的政党或者其他支持他们的组织。住在其他州的民众很少会在电视上看到总统竞选的商业广告。调查数据显示，“战场”州的民众对于选举更感兴趣，同时投票者对于重大话题和候选人本人更为了解；到了选举日，民众的投票率也更高。
如果废除选举人团制度，候选人采取的竞选策略也会有所不同。候选人会把精力集中到主要媒体，因为他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接触尽可能多的选民。他们会把精力集中到优势区域，因为支持者的投票率非常重要。值得注意的是，他们不会把精力放到竞争激烈的州或地区，因为担心那样会吸引对手的支持者参加投票。如果候选人以5000票的优势赢下某个州，或者以同样的劣势输掉某个州，这都不如在某个已经确定大胜的州再增加额外的15000票。
就改善投票者与政府的关系而言，有没有哪个体系比其他体系做得更好？在宏观层面上，这个问题没有明确的答案。很显然，现行体系有利于竞争激烈的那些州。候选人把时间和资源都集中到那里，而且在职的候选人会利用职务之便，采取有利于那些州的措施，从而寻求对方的支持。同样清楚的是，直接选举总统的做法有利于大都市的民众——这样的体系也有利于支持在职候选人所属政党的那些州，因为后者为了提高投票率，势必要讨好这些地区。在政治领域，人们对于争议性问题的看法往往取决于他们的立场。改革者将继续反对选举人团制度，但美国政治要想进行重大改革，必须抓住某些热点问题引起公众关注的时机。如果2000年的选举结果没能促成对选举人团制度进行改革，那么短期内就不大可能出现任何变化。
总统竞选活动的资金募集
在2000年和2004年总统竞选期间，政治新闻记者和改革者更关心的是这些竞选活动的资金如何募集，而不是票数如何计算、列表。《联邦竞选法》规定了全面的公共资助体系，为总统竞选活动提供资金。两个主要政党得到相同的金额（2004年的资助额度为7460万美元）。少数党得到的资金与他们在上一次选举中获得的票数成正比，条件是必须达到5%的最低限度。
然而，全国性政党从一开始就绕开法律，自行募集资金。1995年，参议员麦凯恩和范戈尔德开始推行一项改革措施。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消除所谓的“隐性捐款”——这些资金用于政治活动，但没有受到管制，大部分甚至不为人知。“隐性捐款”和所谓的“重大问题倡议团体”（这些团体避开竞选限制，声称他们支持某种政策立场，但实际上支持或反对的对象是某位候选人）的经费开销支配着政治格局。《联邦竞选法》的目标值得肯定，但明显的漏洞导致政治体系被巨额资助者所掌控。[49]
2000年选举凸显出《联邦竞选法》在实际运作中存在的问题。参议员麦凯恩是当年提名流程中的主要人物，并且他把竞选资金改革作为一项重大议题，因此他有充足依据来推进这项改革；在此前的五年时间里，改革并不顺利。麦凯恩–范戈尔德法案最终在2002年以《两党竞选改革法》的名义获得通过，法案中包括麦凯恩关注的许多问题。全国性政党受到限制，不得接受隐性捐款；作为补偿，公开捐款的使用上限有所提高。同时，法案对政党组织以广告形式为竞争联邦政府职位的候选人进行宣传的做法加以限制。反对者认为，该法案违背宪法精神，限制了相关人员的言论自由，但最高法院在2003年“麦康奈尔诉联邦竞选委员会案”判决中否定了这一说法。还有人认为，改革为政党敲响了丧钟，但没人理睬这种说法。
2004年总统竞选是第一次在《两党竞选改革法》限制下进行的选举。各方很快学到了一些经验——对于那些长期关注竞选资金改革的人来说，他们可能是重新温习了相关经验。第一，那些试图通过资金支持来影响政治活动的人总能找到办法。政党积极分子在美国税务局的规定中找到漏洞，建立起所谓的“527团体”（得名于相关规定的章节号）；这类团体可以花费巨额资金，足以影响竞选结果。[50]这类团体（比如支持布什总统的“追求真理的老船员”和支持克里参议员的“美国大团结”）在之前提到的“战场”州花费巨额资金，超过两位候选人的竞选委员会的支出。
第二点经验是，政党事实上具有很强的适应能力。两个全国性政党的确少了许多可用于竞选活动的隐性资金，却募集到更多公开资金来弥补损失，2004年他们花费的公开资金相当于1996年的公开资金加上隐性资金的总额。而且，他们花钱的方式比起以往更具策略性，把资金都集中到“战场”州，从而使竞选资金在整体策略中依然保持极其重要的地位。
选举结束后，麦凯恩和范戈尔德以及他们的盟友推出了新的改革措施，一方面证明《两党竞选改革法》的积极影响，另一方面试图弥补“527团体”所显示的漏洞。改革法案或许能通过，但那些试图通过巨额竞选资金来影响政治活动的人必然会找到新的办法来实现他们的意图。
小结：2008年总统竞选展望
现在距离2008年竞选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对此能了解些什么？这次选举将确定乔治·W.布什的继任者，我们对这个过程了解多少？
或许最明显的一点是，虽然2000年选举遭到广泛批评，但之后的竞选流程几乎没有变动。两个主要的全国性政党依然将主宰竞选；少数党或无党派候选人将扮演次要角色，甚至没有机会表现。政党将通过让大多数选民感到困惑的流程选出提名候选人，并且提名资格依然将早早确定，那时候还很少有民众关注竞选。竞选流程的日程安排将导致一些州，特别是艾奥瓦州和新罕布什尔州，获得与他们的人口规模或代表性不相称的影响力。初选和推举会议的日程安排导致某些州产生巨大的影响力，另一些州则没有任何影响。只有极少数民众会参与提名流程，但在确定提名资格时，那些参与的民众（而不是政治组织形式上的领袖）才是最具影响力的群体。募集资金的能力将成为每个政党内部筛选候选人的关键要素，剩下的几个人最终有机会竞争提名资格。最后，如果以历史作为参照，候选人治理国家的能力远不如其他因素来得重要，比如在电视上吸引选民的魅力或者在引人关注的争议性话题上正确表达自身立场的能力，这些话题往往并不是牵涉到国家利益的重大问题。我们还可以确信一点：获得提名的候选人将会遭受猛烈抨击，原因可能是他们以往的任职经历、公开言论、个人生活或者他们家人的个人生活——这些抨击至少有一部分并不公正，同时与选举没有关系，却具有决定性作用。
一旦确定了候选人，且秋季竞选活动正式开始，另一些因素就将发挥作用。竞争集中在少数几个州。虽然每场竞选活动都要讨论大量议题，但最重要的讨论集中在某几个问题，这是导致候选人以及“战场”州民众产生意见分歧的原因所在。候选人之间将展开辩论，但我们并不确信，是否能从这些辩论当中看出不同候选人的根本区别。不管是基于本质还是风格，不管是基于总体印象还是瞬间触动，公众将根据这些辩论得出自己的看法。
图10 2000年10月，总统竞选辩论在维克森林大学的韦特教堂内进行，乔治·W.布什和主持人吉姆·莱勒正在听民主党候选人阿尔·戈尔回答一个问题
总统竞选活动将花费大量资金。我们知道，两党会从公共资金那里得到数千万美元。我们不知道的是，候选人究竟是接受这笔钱，还是通过私人募集的资金来竞选，从而避开关于经费开支的限制。我们知道，全国性政党和其他组织也会提供资金。我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