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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罗素 [5]

By Root 1327 0
逻辑工作,而这些年的哲学工作却在此后继续进行。罗素着手把这部著作中发展起来的分析技术应用到形而上学(探讨实在的本性)和认识论(探讨我们怎样得到知识和验证知识)的问题上来。他那本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经典小书《哲学问题》(1912)概述了他当时所抱的形而上学和认识论的观点。他打算在以后的著作里对这些观点做更详细的阐述,并于1913年开始写一部大书的初稿,即在他去世后才出版的《认识论》(1984),但是他对其中某些方面感到不满意,所以并未成书出版,而是通过一系列论文形式发表了其中的一部分。与此同时,怀特海建议他使用逻辑技术去分析知觉,这一启发的成果是他在哈佛大学所做的一系列讲演,后来汇集成《我们关于外部世界的知识》(1914)一书出版。这本书以及同一年发表的一篇名为《感觉材料与物理学的关系》的论文表明,罗素有一段时期暂时转而采纳了某种类似现象论的立场。“现象论”的观点认为,知觉的知识是可以通过我们对感觉经验的基本材料的亲知来分析的。(我说“某种类似现象论”的立场,因为尽管罗素在半个世纪以后将这些观点称为现象论的观点,在原来的著作中却并非如此明确;这一点将在以下适当的地方加以讨论。)四年以后,罗素在另外一系列讲演中把他的分析方法应用到物体和关于物体的讨论上去。他给这些讲演取名为《逻辑原子主义的哲学》。与此同时,他发表了一本实际上是《数学原理》的通俗版本的书,说明数理哲学的基本思想。这本书就是《数理哲学引论》(1918)。

在1920年代,罗素试图扩大并改进他的分析技术,把它们应用到心理学和物理学的哲学上来。这种努力的第一个成果是《心的分析》(1921),在书中他的准现象论被用来分析心理的实体。第二个成果是《物的分析》(1927),罗素在书中试图通过事件来分析物理学的主要概念,例如力和物质。这本书的论点带有强烈的实在论倾向;罗素认为,分析物理学的基本概念却不承认某些不靠对它们的知觉而独立存在的实体是行不通的,这也标志着他与现象论的暂时结合已告结束。这也许可以叫作对实在论的“回归”,因为罗素在写《我们关于外部世界的知识》之前曾经信奉过一种比较极端的实在论。

罗素重返某种形式的现象论或接近现象论的立场之后,又重新考察一些他现在觉得在现象论的假定下未曾得到适当处理的问题。结果他就写成了《对意义和真理的探究》(1940),在这里他又一次讨论了经验与偶然性知识的关系;他在《人类的知识》(1948)一书中则特别重新考察了一个在先前著作中没有充分讨论的问题,即一般认为在科学中使用的非证明性(非演绎性)推理这个重要问题。

图7 1903年出版的《数学的原理》扉页,该书的前提是,数学与逻辑是一回事

对罗素思想发展的每一阶段都值得做详细的讨论,这可以在后面延伸阅读书目所列著作中找到。在以下几节中我将概括地讲述这些阶段。

对观念论的否定

观念论有许多不同的形式,但其基本主张却都认为实在从根本上讲是精神性质的。“观念–论”(Idea-ism)也许是个更容易让人明白的名称。这是哲学上的一个专门名词,同英语中“理想”(ideal)一词的通常意思毫无关系。照贝克莱主教所主张的那种观念论来讲,观念论的论点是:实在归根结底是由精神群体及其观念所构成。其中一个精神无限广大,产生大多数观念;贝克莱认为这就是上帝。照后来T.H.格林和F.H.布拉德雷(他们都深受德国观念论的影响)所主张的观点讲,观念论的论点是:宇宙归根结底是由一个单一的精神所构成,这个精神可以说是经验其自身的。他们论证说,我们有限的、部分的和个人的经验是相互矛盾的,或者说至少起着误导的作用。这些经验告诉我们,世界是由众多的各自独立的存在实体所构成,这些实体当中有许多(如果不是大多数的话)是物质的而不是精神的。这些众多的事物只是“现象”,“现象”蒙蔽而不是代表实在的本性。这就蕴涵着一个与观念论观点相伴随的重要论点(这是罗素已经认识到要接受的论点),即因为事物的众多性是一种令人产生误解的现象,所以真理就是:宇宙中每件事物都与每件另外的事物相关,所以宇宙归根结底是一个单一的事物——每件事物都是“一”。这种观点叫作“一元论”。

当摩尔与罗素在1898年反驳观念论(摩尔的《判断的性质》一文的发表是这一事件的标志)的时候,他们攻击了观念论的两个主要论点,即经验与经验对象是不可分开的相互依赖关系,以及每件事物都是一。因此他们两人采取了“实在论”论点,即认为经验对象并不依靠关于对象的经验,也接受了“多元论”的论点,即认为世界上存在许多各自独立的事物。

罗素看到观念论和伴随它的一元论来自一种涉及关系的观点,而一旦否定了这一观点,便会走向多元的实在论。表示关系的句子有“A在B的左边”“A比B早”“A热爱B”等。罗素认为,按照观念论的看法,一切关系都是“内在的”,也就是说关系是其所联系的各个项的属性,而详尽讲来关系就显示为在充分描述下由关系项所形成的整体的属性。有时这似乎是言之成理的;如在“A热爱B”中A对B的热爱是A的一个属性(也就是说,是一件关于A的本性的事实),而“A热爱B”所指示的复合事实则具有B被A热爱的属性。但是如果一切关系都是内在的关系,那么立刻就会得出这一结论,即宇宙构成了观念论哲学家哈罗德·乔基姆所说的一个“有意义的整体”,因为这意味着任何一件事物都与每件另外的事物有关乃是该事物的部分本性,并且因此充分描述任何一件事物就会讲出关于整个宇宙的一切知识,反过来说也对。布拉德雷是这样阐述他的论点的:“实在是一。实在必须是单一的,因为认为众多性是真实的乃是自相矛盾。众多性蕴涵着关系,而通过关系它却不自愿地一直在表明有一种高级的统一。”(《现象与实在》,第519页)

与这种观点相反,罗素争论说观念论者犯了一个根本性错误。这就是他们把一切命题都看成属于主谓语形式。看一下这个句子:“这个球是圆的。”这个句子可以用来表达一个命题,一个已知的球被表述为具有圆的属性(“被表述”的意思是:关于,说到)。按照罗素的看法,观念论者误认为一切命题,甚至包括关系命题,最终都属于主谓语形式;这就意味着每个命题归根结底都必定构成对于整个实在的一个表述,而关系本身则是不真实的。举例说:按照观念论者的看法,“A在B的左边”这个命题应该正确理解为:“实在具有A显现在B的左边这种属性”(或某种类似的说法)。

但是如果人们看到许多命题属于不可化约的关系形式,那么就会看出一元论是荒谬的。说许多命题是不可化约的关系命题也就是说关系是真实的或“外在的”——关系并非植根于它们所联系的关系项上;“在左边”的关系并非本来就属于任何一个空间客体,这就是说没有任何空间客体必然在其他事物的左边。罗素争论说,为了证明“A在B的左边”是对的,就必须有一个A和与之分离的B,这样才能使前者与后者处于“在左边”的关系。当然,说有多于一个的事物也就是驳斥了一元论。

就罗素来说,驳斥一元论就是驳斥观念论,因为观念论的要害就在于它认为经验与其对象之间的关系应当是内在的;这实际上是说没有这种关系;这实际上又等于说关系是不真实的。但是照罗素的相反观点看,关系是真实的,经验不能与经验对象混同;也就是说这些对象在经验之外独立存在。而这就是罗素和摩尔所指的实在论的要旨。

罗素认为,所有观念论者(包括莱布尼茨在内)以及以前的经院哲学家所主张的实体与属性的形而上学都持有一切命题都属于主谓语形式的看法,这一点是否正确是可以争论的。但是他确实认为自己发现了以前哲学中一个非常重大的缺点。在驳斥了观念论之后,罗素有一段时间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即对一切事物都持有实在论的立场。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一个“朴素的实在论者”,意思是说他相信物体的一切被知觉到的属性都是物体的真正属性;是一个“物理实在论者”,即相信物理学中一切理论性实体都是“真正存在的实体”(《我的哲学发展》,第48—49页);是一个柏拉图式的实在论者,即也相信“数、荷马诸神、关系、神话怪物和四维空间”的存在或者至少相信其“实有”(一种受限制的或较低程度的存在)(《数学的原理》,第449页)。罗素后来对这一繁茂的宇宙用“奥卡姆剃刀”进行了修剪,后者也就是不让实体不必要地增长的原则。举例说,如果物理客体可以完全用原子内的实体加以说明,那么宇宙的一个基本事物清单就不应该包括树木以及构成树木的夸克、轻子和计量粒子。罗素后来就是这样使用分析技术的。但是他仍然相信《数学的原理》中无所不包的实在论,这是他1900年接触到皮亚诺的著作之后又回到的立场。

数学的基础

莱布尼茨曾经梦想创立一种普遍的符号语言(characteristica universalis),即一种普遍的和完全精确的语言,使用它将会解决一切哲学问题。罗素在其论述莱布尼茨的书中看出这是一种想建立符号逻辑的愿望。当时罗素心目中的符号逻辑是指乔治·布尔在19世纪中叶发展起来的“布尔代数”。但是当时他并不认为,莱布尼茨关于哲学问题能够靠使用一种演绎逻辑系统的技术而得到解决的看法是对的,理由是任何真正重要的哲学问题都是关于“演绎之前”的问题,即一些在作为推理起点的前提中所涉及的概念或事实。罗素争论说,不管这些概念或事实是什么,它们不能由逻辑来提供;逻辑只能帮助我们就它们进行推理。

但是罗素在接触到皮亚诺的著作之后改变了自己的想法。皮亚诺在逻辑技术上取得的进展(弗雷格已经先走了这一步,但当时皮亚诺和罗素都不知道此事)立即让罗素想到怎样表述逻辑的基本原理,以及怎样表明两个至关重要的道理:首先是数学概念怎样能够靠这些原理加以界定,其次是一切数学真理怎样根据它们得到证明。简单说,这启发了罗素去表明数学与逻辑是一回事。这就是《数学的原理》及其更为详尽完备的版本《数学原理》两部著作的目的。

从逻辑导出数学的方案被称为“逻辑主义”。在《数学的原理》一书中,罗素并未对计划的这一部分做出严格的证明,他只提出了非正式的概述。他把严格的证明留给了《数学原理》。推迟到《数学原理》才完成这项工作的主要理由是,他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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