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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社会学的意识 [4]

By Root 911 0
,通过对这些问题的理解,我们会认识到这些解决方法的重要性。

在把人类状况的巨大潜力和其他动物享有的非常有限的机会进行对比时,阿诺德·格伦使用了“世界开放性”这个词。我们的实践能力远远强于其他物种。公牛能进食、走路并四处跑动,用头猛顶其他公牛,并趴到发情的母牛身上交配。差不多就是这样。公牛无法超越所处环境的限制。我们能在阿拉斯加的冰下建造城镇,在那里,那些从结冰的废料中提取石油的工人在热腾腾的电影院里可以一边享受水流按摩浴,一边观看好莱坞电影。我们能做的事太多,因此,如果没有关于我们该做什么的某些准则,我们将因难以抉择而手足无措。因此,我们通过创建惯例和形成习惯来简化这一切。今天有效的东西变成了明天的行为模板。我们每天大约在同一时间起床,吃同一类食物,穿同一类衣服。通过忽视我们的大多数可能性并将其余可能性中的大部分视为习惯,我们只将世界的一小块领域留给自由选择、经过思考的行为。

然而,即使习惯形成过程使世界的开放性易于把握,我们也仍会受到法国社会学家埃米尔·涂尔干所说的那种人天生的焦虑的摧残。涂尔干的出发点是:“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幸福甚或能够生存,除非它的需求与满足需求的手段完全相称。”对于大多数其他动物来说,这种平衡的建立是“自动自发性的”。蚂蚁的目标单纯并由它的生物性决定。它所能实现那些目标的程度取决于它的环境。蚂蚁或者得到满足,或者死亡。因此,谈论一只不快乐或离群或受挫的蚂蚁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正如涂尔干所说:

当依赖自身资源的存在所产生的空隙被填满时,动物在需求得到满足后就不再要求什么。动物的反思能力还没有发展成熟,无法想象除了隐含于它自然本质内那些目的之外的其他目的……但对人类而言,情况并非如此,因为人类的大部分需求并不依赖于身体,或依赖的程度与其他动物不同。

来看一下我们摆脱本能或环境制约的后果。即使我们有再多的成就和收获,我们总是想要更多。的确,成功似乎只会激发更多欲望。年轻人想要一辆车。等攒足钱后,他买了一辆雪铁龙2CV型车。大概在一年当中,他感到满足。然后,他开始对路上所有超越他的车感到愤怒,并渴望一辆四个汽缸的汽车。等到又攒够了钱,他就换了一辆比雪铁龙2CV更快的沃克斯霍尔“万岁”。在接下来的一年左右时间里,他很快乐。然后,他想要一辆马力更大的汽车,渴望之情再度燃起。因此,他又鸟枪换炮,有了一辆沃克斯霍尔“骑士”。事情如此循环往复。即使在购买了梦想中的汽车后,他又会想要两辆车:一辆高速车道大马力轿车和一辆近郊四轮驱动的越野车。

某种程度上,这种苦恼是一个现代问题,是传统约束弱化的一种后果。另一种程度上,它是资本主义广告激发欲望的直接后果。但这也是一个普遍问题。涂尔干20世纪初的论断对非物质目标和物质领域同样有效。

人在行为、活动和努力方面的一切快乐表明,人的努力没有白费,通过努力他进步了。然而,当一个人没有前进目标时,他就无法进步,或者,当他的目标无限遥远时,情况也是一样。既然我们和目标之间的距离始终不变,那么,无论我们走哪条路,就都不如原地踏步。甚至连回顾走过的距离以及对此沾沾自喜也只能引起虚假的满足,因为剩余的距离并没有相应缩短。要实现一个根本不可能达到的目标必然使自己陷入永久的烦恼之中。

解决办法是规则。一种道德力量,一种明确了我们可以欲求什么以及应该如何实现愿望的共享文化,取代了生物学的束缚。为了填补格伦所称的“本能的丧失”所留下的这个空白,人们创建了社会准则。其中的一些准则可能由正式法律确定,但绝大部分只是约定俗成。没有任何法律规定白领管理人员应该穿黑色两件套装,然而,每个渴望获得高级管理职位的人都知道如何着装。就有效性来说,这种约束不是仅仅做做样子,而最主要地是深植于内心。我们通过社会交往而融入文化,这样,文化的要素便嵌入我们的人格之中。

给定一个能使个体获得满足的体系,假如我们能在其中看到文化的重要性,世界开放性——协调共同行为——的第三个问题就会更加显而易见。与蚂蚁和蜜蜂一样,哪里的交流和协调自身是生物性的,哪里就没有困难。一只蚂蚁不需要翻译另一只蚂蚁发出的信号,它自动地对分泌物作出反应。甚至像在蜂群中安排职能这种复杂的问题,蜜蜂也不会为此发生争执。对于蜂王之死,它们的自动反应是,通过给另一个卵喂食遗传物质来造就又一个蜂王。

角色

人类生物学在构建人类社会方面毫无建树。年老也许使我们变得虚弱,但不同文化在赋予老年人的威望和影响力方面具有相当大的差异。生育是作为母亲的一个必要条件,但这还不够。我们期待母亲的行为举止具有母性并表现相应的母爱。我们规定了一些支配着母亲角色的规范或标准。社会角色独立于生物基础,这可以通过回到前文加以证明:对成为一个母亲来说,生育毫无疑问是不够的,而正如领养和抚育表明的,生育甚至也不是必需的!

人们所期待于母亲或父亲或孝子的,在细节方面也因文化差异而不同,但无论在哪里,人的行为举止都是通过角色的交互特性得到协调的。丈夫和妻子,父母和子女,雇主和雇员,侍者和顾客,教师和学生,军阀和追随者——每个只因与另一个的关系才有意义。“角色”这个词是一个恰当用语,因为剧中演员这个比喻恰好表达了大量社会生活受规则支配或完全顺从于规则的特征,也表明了社会是一个联合产物。社会生活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人们各自扮演自己的角色(战争和冲突如此,和平和爱情同样如此),那些角色只有在整部戏的语境下才有意义。这个戏剧的比喻也提醒我们,演员在艺术上可以有一些出位。我们可以忠实地扮演一个角色,或如下述来自萨特的引文所表达的,我们可以表演过火。

我们来看咖啡馆里的这名侍者。他快速向前移动,准确得有点过头,也过于迅速。他朝顾客走去,步履快了点。他过于殷勤地弯腰;他的声音、他的眼睛表达了对顾客点菜过分的热忱和关注。最后他转回来,试图模仿一种僵硬的走路姿式,像是一个托着盘子的步伐机械的人,像一个空中走索者那般不顾后果……他所有的举止在我们看来似乎是一场游戏……但是他在扮演什么呢?经过短暂观察后,我们就能解释这一切:他是在扮演咖啡馆的一名侍者。

美国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将社会生活比喻为戏剧,并对此进行了大量有影响力的社会分析。或许,他最有力的观点是,只有通过扮演某种角色,我们才能表现品格。仅仅本性邪恶或善良是不够的,我们还必须看起来是邪恶或善良的。

我们将在下文对所扮演的角色和某个更深层的自我加以区分。在此,我们可能注意到一些角色比另一些更有趣。如果一位女侍者扮演角色的方式向我们暗示,她远不止是自己的职业角色所展示的那样,我们不会感到惊讶。但我们会对“假心假意”扮演角色的父亲感到惊讶和反感。一些角色比另一些更宽泛,更深远。称某人为牧师或信仰医治者,比称他是公交司机更能说明这个人。在此,我主要想说的是,在缺乏强有力的生物联系时,交互角色为协调人的行为提供了机制。

分类与类别

为了防止我的中心论点与某个相关论点混淆起来,我想简要地说点题外话。涂尔干和格伦经常被狭隘地误认为是政治上的保守分子。如果我们只注意到他们对政治稳定的关注,便没有抓住要旨。人的一切行为,不管是保守的还是激进的、反革命的还是革命的,都需要进行某种基本的分类。托马斯·霍布斯担忧,如果没有某种外在力量来强制实现文明礼貌,人们就会损害整体利益来谋求私利。我认为,即便这样的追寻私利也需要相当程度的共同文化。甚至无政府主义者也必须稳定他们的品格,相互交流,理解敌人!

正如本能适合于其他动物的需要,我们创建了适合于我们的社会机构,这使生活变得容易。通过使行为程序常规化,将它们或者画在“背景幕布”上,或者写入剧本,我们可以为即兴创作和有意识的选择留出一个自由区域,这个区域大小适中,便于个人和团体管理而不会变得不知所措。

然而,虽然在冷静思考之下,我们能看到生活的大部分内容依循前人之路是有好处的,但现代人还是时常为人生的非人格化和可预知性感到沮丧。正如劳里·泰勒和斯坦·科恩在《逃逸的企图》中所阐述的,我们经常试图区分我们所扮演的社会角色与真正的“我们”。跟萨特的侍者一样,我们的行为方式向观众表明,我们不只是我们所扮演的经理、公务员、公交车司机、父亲以及忠贞的配偶等角色,我们还能超越它们。我们可以利用业余爱好、假日以及周末旅游来构建一个表面人格,这个人格独立于我们在日常生活的最重要现实中所处的地位。然而,这强化了格伦关于共有法则之重要性的例子,即使这些逃逸企图是寻常且反复的。羊不用思考就会选择同一条最不费劲的绕山路,同样,即便在我们认为自己正从事着大胆、激进、反传统的行为时,我们仍倾向于循规蹈矩的生活。因厌倦妻子和家庭,一位中年实业家试图通过与秘书的恋情来重新发现自己的独立性(以及青春)。他想象自己是探险者,正在向未知的水域挺进,但在企图逃避日常生活中令人压抑的例行公事时,他只不过是接受了另一个出色运行的脚本。他爬越了监狱的围墙,暂时获得了所想象的自由,但很快又得出结论,自己只不过是跌入了另一间监狱的活动场地内。

文化的可靠性

上文是对现实是在社会中建构的这一观点的拓展。与那些认为人类行为的规律源于我们共同的生物性的观点相悖,社会学视角首先指出人不同于其他动物,因为人的世界是开放的,具有发展的可能性。因此,我们发现的这些规律性(我们发现它们,往往是因为它们对保持心理稳定和社会稳定十分重要)是文化的产物:它们是由人构建的。文化不可能被归结为生物性。

关于这个断言,还有一种不起眼却很重要的说法。即使客观刺激与我们的行为有关联,影响我们行为的却是我们对那些刺激的解读。想一想我们是如何“喝醉”的。在酒精的代谢方式上,澳大利亚土著农民、纽约实业家、苏格兰医科学生和意大利儿童之间不大可能存在重要差异,不过,当这些人喝酒时,他们的行为却有巨大差别。我的意思不止是不同文化对醉酒有不同看法,尽管这也是事实。在北大西洋上出海一周后返家的渔民所能接受的,并不会出现在东京的商务午餐中。我的意思是,文化“覆膜”已有如此效应,以至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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