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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社会学的意识 [13]

By Root 914 0
治危机的回应中谁将扮演何种角色而争论不休时,宣布民族国家已经消亡,至少可以说还为时过早。

不妨说,就其特征而言,社会学极为关注的现代社会十分依赖于工业制造,因此,向以技术知识和交换为基础的一种经济形式转换将给社会和文化带来如此深远的变化,以至于我们在21世纪初将有理由宣称一个新时代的到来。但是在目前,这种称号看起来尚不成熟,并且它掩盖了一个事实,即许多被归入“后现代”名下的变化只不过是令马克思、韦伯和涂尔干着迷的现代世界特征的延伸。

反讽后果与社会政策

为了避免重复,社会行为之反讽本质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后果我们至此才予以关注。我们这个世界的很多方面既漫不经心又出人意料——这是一个关键的社会学命题,不仅是因为它有助于理解事情为何不是按计划进行,还因为它有助于看清事物为何是现在的样子。这具有重要的政策含义,因为假如误解了与我们相关的事物的原因,我们为改变它们所作的努力就会迷失方向。

这个观点可以通过思考关于现代性自由的保守批判来加以阐明。那些哀叹“传统”家庭之衰落的人,往往把日托儿童比例、未成年怀孕、高离婚率,乃至都市犯罪和青少年犯罪,归责于那些公开支持方便避孕、性解放、更容易地离婚以及小家庭生活方式的个人或社会运动组织。1960年代,来自“宽容社会”的那些自由派作家的观点被援引,他们的观点也被认为是有效的。换言之,这些问题是由这些坏人所倡导的经过深思熟虑的政策导致的。因此,解决方法就在于,既要限制自由派宣传其理念的机会,也要约束保守派在论述传统价值观的优点时同样畅所欲言的机会。

然而,关于日益增长的离婚率,一种社会学观点是,它们是多项事态发展的意外后果,绝非自觉期望目标的慎重结果。上述事态发展,多数受到保守派的支持和欣赏,但发展所带来的结果又引起他们的哀叹。显然,婚姻的稳定主要源于它在分配财产和决定继承方面的作用。当绝大部分资源表现为可继承的私有资本时,决定谁恰好是合法继承人就至关重要。当对身份有一个明确的划分,男性充当着一家之主,并且对性别角色有一个划分时,就有充分理由让个人的成功服从于家庭单位的稳定。但是,工业化削弱了家庭作为生产单位的经济重要性,也削弱了“合法性”(以及对性活动的约束)的重要性。避孕技术的发展切断了性满足与生育之间的联系。个人的日益富足(对那些自身并不富有的人来说则是福利国家的创建)使人们更容易不必为积累资源而组成小家庭;不再喜欢这些家庭时,我们也更容易解除它们。

同样重要的是,平等主义这个概念的外延逐步扩展。在人人都一样这一基本思想被体现为人人享有平等权利这一文化之前,曾展开多次立法之战和政治之战,然而逐步地,权利从地主拓展至富有的男人,再到不十分富有的男人、所有男人,然后到妇女。

家庭的经济功能与政治功能的衰退,使得提出一个关于小家庭合理性的新理由成为可能,这一理由即,提供情感满足。1950年代,诸如塔尔科特·帕森斯等美国社会学家认为,家庭的首要作用应该是提供温暖、舒适和相依相伴。家庭应是一个供人养精蓄锐,并且随心所欲地做一些在公共场合被禁止的事的地方。工作中,我们必须保持理智,遵守纪律,不越出自己的角色,按照通用准则对待他人。但在家里,我们可以放松,我行我素。我们是诚实的。或者至少,我们被期望是诚实而坦率的——这使我们对祖先们一边发誓一生忠贞一边干着婚外情的虚伪行止提出了疑问。注重心理满足使制度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因为它唤起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期待。

健康的改善产生了另一个难题。现代工业资本主义最令人瞩目的成就之一是平均寿命的增加。自1800年甚或1900年以来,爱惜对方“直到死神降临”这一誓言所包含的内容已大大改变。20世纪初,英国只有8%的人活过六十岁;到20世纪末,已有20%的人活过六十岁。这样说听起来也许有点冷漠,但离婚可以被看做夭折的现代对应词。

具体的因果联系是复杂的,但我希望上述内容已足以使我们相信,传统小家庭的衰退与那些反对家庭的人的著作没有什么关系。这些思想的传播并不是原因,更有可能的是,它们是业已进行中的那些变化的症状。家庭中所发生的变化不能同经济结构中的变化分离开来,也不能同权利观念的拓展和日益增长的富足分离开来。并且总的说来,这些情形正是哀叹家庭消亡的那些保守者所想要的,他们不希望呈现另一番景象。

其中的政策含义如下。当我们专注于个人对特定行为方针的选择时,我们就可能犯一种错误,即认为那些行为将会产生预期的后果。大量行动误入歧途,世事的结果不是因为哪个人想要它那样,而是因为单一目的的行为具有出人意料的后果——通过忽略这些证据确凿的事实,我们可能犯下错误,夸大我们策划变动的能力。尤其是当我们能发现一个的确想要那种变化的群体时,我们就会欣然(但是错误地)认为变化的发生是因为他们希望变化,而且这种变化也可因我们想要某种不同的东西而被逆转。

这种错误的最充分的例子是共谋论。理解世界的愿望是可理解的,它导致了关于强大的隐蔽动因的简单理论始终有着巨大的市场。因此,第二次世界大战并非数量极多的个人、团体和组织所发出的数量极多的行为的结果;它是由犹太人,或共济会会员,或国际共产主义,或其他的什么统一行动者所引起的。假如想象不出这个具有足够潜能的世俗动因,那么我们总能想到外族人。这种共谋思维实际上是对社会因果关系的一种偏颇的、片面的理解。它正确地假设生活远不止我们所见的,并反映了无能为力者的一种感觉,即世上存在着未受训的眼睛所看不到的一种秩序。但随即,它便回复到那种观点,认为事情的发生是因为有人希望如此。共谋思维未能理解行为的结果,也未能理解行为的超个人原因。

第五章 江湖骗子

前面几章试图勾勒出社会学研究的主题和社会学视野中世界的独特韵味。为了进一步阐明这一视野,本章将简要审视一下社会学阵营里的各类江湖骗子,然后,努力对这一学科作一综述。

改良者与空想家

恶意批评我们的人普遍怀有一个印象,认为社会学时刻准备(或应时刻准备)帮助人们解决问题,业内人士对此印象也并不陌生。这种看法可以理解,但却是错误的。它可以理解,原因在于这一学科中的很多早期贡献者是因为希望改变世界而从事研究的。卡尔·马克思首先是一个革命家,他希望看到不公正和压迫的资本主义被一种更人道的经济和政治体制所取代。英国经验性社会研究传统的创始人,如西博姆·朗特里和查尔斯·布思,如实描述了社会的贫困状况,因为他们希望使政府感到震惊而对此做点什么。英国的社会学应特别感谢伦敦经济学院,该学院与韦布夫妇(他们创立了费边社,对早期工党具有影响力)的密切关系赋予其大部分研究工作一种清晰的改革派基调。芝加哥大学社会学系建系元老中的一些人是在新教牧师家庭中成长的,尽管远非马克思主义者,但他们也会欣然接受马克思关于研究世界是为了改造世界的观点。

然而,尽管这一学科很大程度上受惠于改革者,而且很多社会学家是从参与世界的道德活动和政治活动中获得研究兴趣的,社会学还是必须与社会改革区分开来。一门学科只有当它受到自身而不是他人所关注的问题的驱动时,才能运行。甚至连最自信的科学方法的拥护者们,都意识到了阐释与观察之间不断的相互影响。在了解应该观察什么或怎样描述它之前,我们需要一些试验性理论。社会学家需要相互合作以积累大量的知识,因此需要讲一种共同语言。比如,前一章提到的比较式阶级分析之所以有可能做到,完全是因为不同国家的学者使用着同样的模型。再则,只有双方都同意使用相同的通用语言,辩论(比如关于马克思主义者和韦伯派阶级观的相对优点)才可能理性地进行。为此,只有那些对正在进行的任务具有必要性的观点,才应被允许来指引我们的工作。

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遗传学的核心思想与苏联共产主义哲学的核心思想之间的差异足以使我们看到,在李森科事件中两者被相提并论是有害而歪曲的干涉。但是,对社会生活的研究和对社会的改革有着共同的概念、方法和理论,这使两者难以避免相互影响。然而,避免相互影响必须成为我们的目标。社会学家之间要想进行富有成效的对话,最好是尽一切努力将为学科所必需的价值(如诚实、清晰和勤奋)与应被置于一旁的非学科问题区别开来。

我们当中从事社会学教学的人通常会发现,学生很难区分社会问题和社会学问题。被要求选择研究课题时,学生们几乎总是着眼于世界的某个阴暗面。他们想为无家可归的人或酗酒或家庭暴力“做一点什么”,这个缺乏力度的动词“做”清楚表明了对解释与纠正的混淆。

澄清差异的一种方式是描述一个社会学研究案例,研究的对象是某个可能被普遍视为不可接受的真实社会的某个特征。大卫·苏德诺对加州某个法院的“辩诉交易”进行了研究。该院大约80%的案例从未被审理,因为被告同意认罪,这为法院节省了很多钱。为了鼓励被告“承认有罪以求轻判”,通常会许以较轻的罪名指控。犯罪嫌疑人可以选择,要么抗辩从而承担受到应有刑罚的危险,要么接受显然较轻的刑罚。

加州的法律认可较轻犯罪的概念。假如某人犯甲罪时也一定犯了乙罪,而乙罪的刑期较短,那么,乙罪就是较轻犯罪。比如,抢劫必然包含小偷小摸,意思是说,一个人如果没有小偷小摸,也就无法实施抢劫了。法院的程序规定,不能指控一个人两项以上有包含关系的罪行。例如,一个人不可以同时被指控犯有“杀人罪”和必定包含于其中的较轻犯罪“企图谋杀”。这些规则还规定,法官不能授意陪审团考虑并非必然包含于所指控罪行的那些犯罪,来作为判被告有罪的替代罪行。

苏德诺解释了主导着指控和较轻犯罪的那些法律原则,因为他想要对正式规则和实际发生的事进行比较。就地方检察官(提起公诉)和公设辩护人(下文简称检方和辩方)而言,他们对指控的关注完全不同于载入法典中的关注内容。他们并不关心被告实际犯有何种罪行以及关于罪行包含的程序规定,而是关注与对方达成协议。为了说服被告认罪,他们需要找到一个较轻的罪行,这个罪行所对应的惩罚应该轻到使协议看起来是一桩好买卖,但同时又不至于让检方觉得被告“逃脱了处罚”。

苏德诺发现的是,罪行通常被降格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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