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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社会学的意识 [12]

By Root 903 0
期待全然不同的东西,用合乎身份的方式行事。因此,人们期待的和得到的处于平衡状态。穷人预期的是贫穷,他们因而接受受穷的事实。在中世纪的欧洲和印度教的印度,这种根深蒂固的差别体制被一种广泛共享的宗教合理化了,这种宗教对那些恭顺地接受今生命运的人给予承诺,承诺在来生他们将获得巨大回馈。那位温顺的基督徒期待着来生继承这个世界,只要今生不窃取它。这位贫穷却虔诚的印度人在他的来生将会得到生在好人家的回报。

正是由于文化和社会结构不再和谐共存,冲突被完全置于现代社会体系的中心。这种文化是民主的:人人都可以享有物质成功。美国梦的承诺是任何人都能成为美国总统或至少成为一家大公司的总裁。正如安德鲁·卡内基所说:“在你的梦中成为一个国王。对自己说‘我的位置在最上面’。”默顿走得更远,他的说法是,美国(在此,它在程度上也许不同于许多欧洲社会)使个人抱负富于爱国色彩。

然而,志向的平等并没有得到机会平等的匹配。精英统治的辞令鼓励人人想要同样的东西,但阶级结构的现实意味着许多人没有机会合法地实现他们的目标。鉴于社会结构不允许他们对经过社会确认的目标和手段怀有同样的态度,他们一定会对价值体系的某一个(或全部两个)方面失去信任。默顿认为,有五种基本做法来使个人适应目标和手段之间的张力。

默顿的个人适应模式类型学

就社会是稳定的这一点而言,顺从将是最常见且具有广泛扩散性的立场。大多数人忠实于既定目标及其实现细则。创新者们致力于最终结果但抵制程序规则。对成功的不懈强调和成功手段的不均匀分布,两者合在一起使许多人感到有理由寻找新的(和非法的)方式继续前行。在拒绝了成为通用汽车公司总裁的现成机会之后,那位意大利青年渴望成为意大利黑手党的一名头目。

第三种适应方式——拘泥于形式——饶有趣味。英国的社会历史文献提供了许多对于几乎是过分“体面”的中下阶级的研究,这类人在乔治·奥威尔的早期小说中得到了充分的探究。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些人,用世俗的话来说,他们属于不真正憧憬成功的人(并且对野心勃勃的人——抱有超出自我身份的思想的人——的确持怀疑态度),然而,这些人同时又害怕退回到劳动阶级。服饰与语言代码成为在体面阶层和粗俗阶层之间划出界线的重要手段。正如默顿指出的:“这个视角属于受惊的雇员,属于私有银行出纳室或公共工程公司决策层中热衷于墨守成规的官僚。”

退却反应最为罕见。这一类型主要包括“精神病患者、孤独症患者、贱民、被社会遗弃者、无业游民、流浪者、乞丐、酗酒者以及瘾君子”的适应性活动。这些人不再相信目标和手段,或者用一个澳大利亚的比喻来说,他们“长期徒步旅行去了”。最后,默顿补充了第五种反应:反叛。它描述了这样一些人对目标和手段所采取的刻意选择的态度,他们试图用一个集优点、努力和奖赏于一体的新世界来取代现行秩序。

与社会学传统中的许多其他经典一样,默顿的失范理论激发了大量研究,这些研究确认这一模式中的某些要素而质疑另一些要素。尤其是,学者们对默顿所作的创新将最为紧密地与劳动阶级相关这一预期持批评态度。阶级体系的不公正会令那些最贫困的人大失所望,以至于他们试图通过抢劫、夜盗、行窃和背袭抢劫等方式使自己富裕起来——这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但为什么那些有机会通过诚实的方式变得富有的人依然想通过不诚实的手段使自己更富有呢?为什么金融家们要忽悠他们的客户呢?为什么有钱的企业家们要篡改他们的税额呢?默顿的确讨论了白领犯罪的问题,但是他在1950年代的观点现在看来颇为幼稚。随着新闻记者对有钱有势的人不再毕恭毕敬,我们对权力精英阶层的活动方式有了很多了解。假如我们对近年来美国总统的职权加以考虑,就将看到理查德·尼克松同意部下采用非法手段削弱对手的竞选并掩盖犯罪行为的丑闻;我们将看到罗纳德·里根批准非法武器销售,为尼加拉瓜非法游击队提供资金;我们还将看到比尔·克林顿的亲信极为可疑的金融交易。为了回避对富人犯罪与穷人犯罪的社会成本进行对比这一危险话题,我将最低程度地指出:目前在我们中间几乎没有人像默顿那么有信心地认为,创新与劳动阶级有着特别牢固的联系。

然而,默顿洞察了关于现代社会的重要的一点。任何一个稳定世界的核心都有一个共同信仰:通常来说事情本该如此。无须存在一个详细证明社会结构的正当性、受到每个人热情赞同的主流思想体系,但的确需要存在某种大多数人得其所应得的是非感。印度教的因果报应概念完美地到达了那种境界。它是建立在反复转世再生原则上的,所以它可以认为,无论现在看来事情多么不公正,坏人命好一定是由于他在前生行善。不仅如此,坏人还将由于今世的行为在来生遭遇更坏命运的惩罚。尽管基督教不那么善于解释为什么好人会遭到不幸,但它在天堂与地狱的概念中提供了某种恢复机制。然而,现代社会主要是世俗的,我们对社会公正的愿望必须在这个现世世界得到满足。

如我所述,平等主义的冲动是现代世界的一个核心特征,它挑战着生活中显而易见的不平等。只要精英统治更多的还是一种愿望而不是现实,那些被鼓励去分一份好处但又感到没有获得公平待遇的人,在拿走他们认为是自己应得之物时就不会怀有歉意。美国记者斯塔兹·特克尔曾经建议将芝加哥城的座右铭定为“我的在哪里?”两种看法可以将默顿的理论从中间阶级创新的问题中解救出来。首先,我们可以指出,经历和反应能够扩散,并被社会定位之外的其他人采纳,这些人最切近地经历了默顿所说的挫折。情况很可能是,劳动阶级最早或最为严厉地体会到世界的不公正本质,但对法律的漠视也可能很普遍。其次,我们可以回到涂尔干关于人类欲望之无限性的观点(见第19至20页)。一个拥有一切的人仍然可能想要更多,一种强调世俗成功同时又提倡个人权利高于共同体命运的文化,会促使每个人——不管他处在怎样的客观位置上——感觉受到了相对剥夺。

后现代性?

在前文对现代化的论述中,学者们在强调现代化的原因时各有侧重,但是他们普遍认为工业社会从根本上不同于先前的农业社会。在20世纪的多数时间里,对于世界的哪些特征是工业化的结果,哪些是属于工业化在其中成形的资本主义经济形式的特征,存在着进一步的争论。人们从阶级结构、性别关系、宗教言论的模式以及犯罪率这些方面,对资本主义民主国家和共产主义阵营国家进行了比较。共产主义在1980年代的受挫结束了那些争论。想要理解我们的历史中哪些部分是“本质”的、哪些是非本质的这一努力,现在已转向对我们的过去和第三世界国家的现在之间的比较。比如,现在当我们看到在新加坡、日本、韩国和中国这些截然不同的背景下,民族国家、代议政治和工业化的发展情形时,我们就有可能更好地理解自己的历史。对于1950年代的某些西方社会学家来说,这类对照物的存在无疑削弱了他们的一种信心,即西方的历史为现代化提供了一种通用模板。

对西方的描述也有一个重大转变,因为许多学者(有趣的是,他们往往是哲学家和社会理论家而不是社会学家)认为,尽管以上关于现代化的论述对19世纪和20世纪初期来说相当准确,但我们现在进入了另一个时代:后现代世界。尽管“后现代主义”(在成为一种社会理论之前是一种艺术风格)包含方方面面的内容,但它有一个基本理念,即个人自由已与增强的地理流动性以及更好的交流相结合,以创建一个“顾客”从一家全球咖啡馆里挑选文化元素的世界。以理念和形象的生产和分配为基础的经济取代了以物品的生产和分配为基础的经济。独特的偏爱、品位和选择已发展到相当的程度,以至于再去谈论诸如阶级之类的社会构成问题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一个明显例证可见于口音问题。1970年代之前,在诸如英国和美国这样的社会里,某一种口音与社会威望之间有明显联系。大众传媒播音员用上流阶层的口音播音。那时,往往通过口音便可猜到一名政客所属的政党。英国托利党党员讲话的口音像皇室成员;工党政客们讲话则带着劳动阶级的地方口音。现今,这种区分已极为困难。受过良好教育的中间阶级子女会听“匪帮说唱乐”以及其他与城中贫穷黑人相关的音乐风格,不仅效仿服饰式样和姿势派头,还会借用他们的词汇和口音。

在政治上,再也不可能从人们所处的阶级地位来“全部读出”他们的偏爱。相反,我们发现了许多有意识创立的兴趣团体:激进学生运动,环境运动,动物权利运动,同性恋权利团体,以及妇女团体。

民族国家已变得无能。贸易和金融的全球化彻底削弱了国家控制经济的能力。现代数字通讯技术根本地削弱了国家控制本国公民的能力。国家正在变得越来越从属于诸如欧盟这样的超国家实体。

甚至连出生、性别以及死亡所具有的确定性也被器官移植和繁殖创新所取消。基因工程已使我们能够从根本上改变身份的生物基础。我们现在已经克隆出了一只羊。我们将很快克隆人。在后现代世界里,没有什么是固体的,一切都是流动的。

以上描述有一定道理,但它被极大地夸大了。对于伦敦、巴黎和纽约的知识分子,提醒他们大部分外省的生活依然如故,这总是有益的。卫星电视也许是一种新颖的交流形式,但我们观看的肥皂剧与狄更斯小说并无两样。廉价的国际旅行现时已成为可能,但穿越伦敦所花的时间,仍不少于福尔摩斯当年为侦破维多利亚时代伦敦的犯罪而横穿全城所需的时间。德国鲁尔和英国克莱德的重工业已不复存在,但工人们仍处于工会的组织之中,职业阶层仍影响着人们的态度、信仰和政治行为。对自主消费者的后现代形象来说,更为重要的是,人们的生活、健康和寿命这些铁的事实依然主要由阶级所决定。在此仅举一例。20世纪初,在伦敦和格拉斯哥,劳动阶级出身的男孩比中间阶级出身的男孩平均身高要矮2.5英寸。到20世纪末,情况依旧。离婚和再婚的流行使得现代家庭结构比19世纪的家庭结构更为复杂,不过家庭仍然是生育和社会化的主要单位,对大多数人来说,家庭依然是获得巨大满足和心理稳定的一个源泉。技术创新和社会创新已对家庭构成了威胁,但它们也为在新时代维持旧习俗提供了资源。廉价的高速旅行让我们远离彼此,但也使我们经常重新组合。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当各国限制贸易、规定接受移民的限额,以及为在“国际社区”对这个或那个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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