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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法国大革命 [5]

By Root 1104 0
不宽容,并且积累起不成比例的巨额财富,以维持不事生产的僧侣、挥霍无度的教务评议会及高级教士们游手好闲的生活。即便是教会提供的社会服务,如济贫和医院护理,得到的资助也极不合理,缺乏组织效率。含沙射影、嘲弄打趣的文字将此类指控渲染到极致,因为18世纪中叶教会内部的争吵为此提供了大量素材。教会的反应是实行比从前更为严厉、更为警惕的出版审查,同时试图通过内部改革(如针对过剩的修道院采取的行动)来修补自身的弱点。但是,两种措施都不能恢复人们对教会的信心,这个机构根本的惰性、僵硬和自足自满已经以各种方式、在社会各层次上疏远了人们的同情心。

某种意义上说,教会是自己成就的牺牲品。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中,法国的识字人群从占总人口的五分之一提高到将近三分之一,在这方面,教会教师付出的努力无远弗届。更大的读者群催生了日益增长的对各类印刷品的需求。书籍产量激增,那些存在时间很短的作品,如畅销故事书、面向公众阅读的诉讼案情摘要、报纸等等,同样如此。到路易十六时代,巴黎已有一份日报,大部分外省城镇已有周报。的确,它们的大部分页面用来刊登广告,就算刊登新闻,亦无任何评论。但是,对于公共事务的严肃认真的关注,可以通过在国外法文出版社出版的日益繁多的著作得到满足;在当时,如果加入正在迅猛发展的某个文学会或读书协会,便可以摊薄定期阅读的费用,这些协会的图书室订购了所有重要的定期出版物。印刷品需求不断增长的另一个迹象是,政府审查人员的数量在增长,所有面向公众的重要出版物都须交由他们审查;还有,海关官员需要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和精力去阻止颠覆性的色情作品、渎神著作——日益被称为“哲学”文本——的非法进口。18世纪中叶,大臣们对阻止这股洪流感到绝望了,此后他们对大部分非法行径睁一眼闭一眼。到路易十六时期,政府加倍监控读书群体所能得到的读物。但市场的力量太强大了,不久人们开始尝试对被报道和探讨的作品施加影响,正如当初防止它们出版一样。路易十四可以告诉他的臣民该怎么做、怎么想,但在路易十六时期,臣民需要的显然是说服。

在海峡对岸,国王和臣民积极合作的好处,很早之前就已显露出来。1720年代以来,孟德斯鸠、伏尔泰等作家就曾赞赏英国的自由、宽容和议会制政府等具有能动性的自由。英国在18世纪中叶的历次战争中的成功表明,它的制度出人意料地高效,尽管仍然有人怀疑存在危险的不稳定性。当大不列颠的殖民地掀起叛乱时,它的光彩有所暗淡,对英国的迷恋也因为对所有美洲事务的热情而有所降低。但英美争吵的核心是自由和政治代表制问题;当路易十六与宣称“无代表不纳税”的共和主义反叛者结盟时,他自己的臣民很难不作这样的反思:这个原则为什么不能适用于法国?在某些有三级会议的省,这个原则当然是存在的;但这就使得别的地方的情况显得更加反常。随着税收压力的增长,1760年代某些法官就开始呼吁恢复被遗弃的三级会议。1771年,莫普打压各高等法院时,有些人更进一步,要求召集最接近于英国议会的法国机构,即中世纪的三级会议,它最后一次召开是在1614年。其他人眼见绝对君主制那些令人舒适的模棱之处如今已显得很无力,便开始思考和设计更为合理的代议制机构,他们显然是要将纳税人纳入管理机构。大臣们并不必然反对这个可能排挤高等法院及其影响力的原则。内克甚至开始了一个旨在引入“省管理机构”的计划,任命当地地主组成议会,分享督办的职权。在他辞职之前,这样的议会仅设立了两个,不过它们并未随内克下台而消失。在路易十六时期,君主制正在变得不那么绝对了,这个过程虽然缓慢、犹疑、带着众多疑虑,但君主制已经意识到,舍此只有制度上的瘫痪。国王和他的大臣们已经日益意识到,法国必须靠有效的共识,靠王权之下最杰出、最有教养的臣民的合作来统治。

“预革命”

因此,1787年的危机不只是财政方面的。1783年为回复到和平时期的状态而被任命为财政大臣的卡隆,开始大手大脚地花钱,以期赢得持久之信心。由此造成了新的借款,后果只是适得其反。当举借新债的尝试碰到巴黎高等法院日益强烈的抵制时,卡隆转而考虑更为激进的措施。1786年8月20日,他向国王提交了一份详尽的改革计划,后被廷臣、主教塔列朗称为“或多或少是这些年来所有最杰出的思想得来的成果”。国王在对该计划思忖再三之后,以真诚的热情接受了它。

计划包括三个方面。首先是税制改革:一种以新的形式征收的、统一的、无豁免权的实物形态的土地税。该税及其他一些次要的新措施,将在全国范围内由大的地产主选举的各省议会负责监督。代表制政府将被推广普及,但不设立全国性议会。其次,改革带来的税款收益,将因为一个符合重农学派方针的经济刺激计划而得以提振:如废除国内关税壁垒,废除强制性道路劳役,废除对谷物贸易的管制。1786年,与英国的一份商业条约已经为英国工厂主打开了法国市场,以换取农产品。然而,这些措施中没有一项能指望带来立竿见影的效果。在改革产生效果之前,需要更多的贷款。因此还需要一项新的重大提振举措来鼓舞借款人。为实现这一目标,卡隆希望他的计划能得到与会成员经严格遴选的缙绅会议的认可,如他所言,缙绅是所谓“有身份地位之人,公众信任之人,他们的赞同可以强有力地影响公众舆论”。他曾考虑召集三级会议,但认为三级会议可能难以控制,转而任命144名亲王、高级教士、贵族和法官,随后他才于1787年2月向这些缙绅代表提出他的计划。

这是一场政治灾难。没有几个缙绅接受卡隆关于国家面临的危机的看法。即使那些倾向于接受卡隆的看法的人,也认为卡隆应对国家的危机负责,因此他不是解决危机的恰当人选。卡隆试图越过批评者,向更为广泛的公众群体求助,他将这些批评者描绘成一己私利的捍卫者;但他的尝试事与愿违,国王被迫将卡隆解职。利用缙绅会议上台的大主教布里安,随后提交了一份卡隆计划的修改版。缙绅们则提议设立一个常设委员会以审查国王的账目,路易十六拒绝了,但此时事态已陷入僵局。实际上,到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与会代表宣称,他们无权批准任何改革。他们表示,这一权限只能归三级会议。

与缙绅们打交道的经历只能让会议显得比此前更加危险、更不可预测,5月25日,会议被解散。于是,人们又试图通过各高等法院来推动改革,但后者声称它们也无此权限。当群众涌上街头为三级会议欢呼时,巴黎的法官们被流放了。这场危机的重要性因为荷兰共和国的事态而更形明显:9月中,普鲁士入侵并占领了荷兰。路易十六曾威胁,如果荷兰领土被侵犯,将进行干涉;但是,由于过去开征的税收快要到期,新税又未获批准,布里安劝告国王,称干涉的代价承受不起。这是波旁君主国作为一个军事强国地位的终结;这等于承认,即使国际抱负离自己的边界近在咫尺,它也无力为这一抱负埋单了。

一年之内,它的国内政治权威也蒸发了。启动一场与巴黎高等法院协力进行的改革——这个方案终于在充满质疑的谴责声中失败了,而且各高等法院拒绝处理案件达六个月之久。1788年5月,一场莫普式的尝试企图重组高等法院,并削减它们的权力。为赢得公众的支持,同时宣布的还有一系列广泛的法律和制度改革,但这些改革在横扫全国的公众咆哮声中被淹没了。即便是承诺一俟这些改革付诸实施便召集三级会议,赢得的也只是公众的蔑视。到8月初,当王权经常性的短期借款方拒绝继续借款时,布里安政府的命运便注定了。8月16日,国库暂停支付。这场破产曾是30年来的历届政府竭力避免的。布里安辞职了,他建议召回内克。当那位日内瓦的神话制造者凯旋并复职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三级会议将于1789年召开。

全国性代表大会的召集意味着绝对君主制的终结。君主制最终因为制度和文化上的瘫痪而走向覆灭。各种改革方案也随之而去。没有人知道三级会议会采取什么行动,甚至连它的组成和选举也不清楚。于是出现了一个完全的政治真空。法国大革命就是填满这个真空的进程。

第三章 历程

就在君主制权威陷入破产之前的一个月,一场大范围的冰雹席卷了法国北部,摧毁了大部分快要成熟的庄稼。由于卡隆于1787年批准谷物可自由出口,原有的库存已经很少,因此1789年收割季前几个月的气候,势必造成严重的经济困难。面包价格将会上涨,消费者将把更多的收入用在食品上,对其他商品的需求会随之下降。由于1786年商业条约的影响,制造业在廉价的英国商品的竞争冲击下已陷入衰退;就在面包价格飙升时,失业也开始蔓延。一场罕见的严冬更让困难局面雪上加霜:河流封冻,磨坊停转,大宗运输无法进行;河流终于解冻时,洪水又到处泛滥。因此,即将到来的政治风暴将会发生于一场经济危机的背景下,而且会受到后者的深刻影响。

选举政治

内克复职后,迅速恢复对谷物贸易的管控。但为时太晚,此举只不过让他惊人的人气更加高涨。他需要这种人气来处理其他难题。最紧迫的难题是三级会议应采取何种形式。布里安最后的举措中,有一项是宣布国王对这个问题还没有确定的看法。对于巴黎高等法院,这似乎暗示着一种事先操纵这次大会的意愿。为预防这样的情况出现,法官们于9月25日宣布,三级会议应按最后一次召集时,即1614年时的形式组成。眼光敏锐的观察者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试图延长制度性瘫痪的方案,而这一瘫痪症已经导致绝对君主制的瓦解。1614年的三级会议上,三个等级分厅议事,分别代表教士、贵族,以及第三等级——所有其他人。代表们按等级表决,因此任何两个等级都可以在表决投票上超过第三方。由于教育、财富和产权在整个18世纪的发展,这样的权力分配和代表制度不再能反映现实状况;一个主要由贵族组成的巴黎思想群体开始成立所谓“三十人委员会”,试图在公共舆论中掀起反对浪潮。这些人的小册子在全国广泛传播,当再次召集的缙绅会议拒绝内克的催促,并支持1614年的会议形式时,他们的努力更是平添了力量。缙绅们的谨慎看起来——或有人使其看起来——是旧的“特权等级”为掌握权力而企图损害国家的绝大多数人。自1787年初的危机以来,社会对抗的政治第一次开始主导公众辩论。那个冬天最著名的小册子出自叛逆教士西耶斯之手,标题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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