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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文学理论入门 [6]

By Root 1241 0
断。我们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层次上把《哈姆雷特》与真实的世界联系起来。文学的虚构性使其语言区别于其他语境中的语言,并且使作品与真实世界的关系成为一个留待解读的问题。

4.文学是审美对象

迄今为止我们谈到的关于文学的特征——语言结构的不同的补充层次,与言语的实用语境的脱离,与真实世界的虚构关系——都可以归到语言的美学作用这个总标题下。历史上一直把美学作为艺术理论的名称。关于美究竟是艺术作品的客观属性还是观赏人的主观反应,以及美与真和善的关系一直争论不休。

现代西方美学的重要理论家伊曼努尔·康德认为美学就是在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之间架起一座桥梁的尝试,是沟通一个由力量和庞然大物组成的世界与一个由理念组成的世界的尝试。审美对象,比如绘画或者文学作品,通过把作用于感官的形式(色彩、声音)和精神的内涵(思想理念)融为一体来实现把物质与精神结合在一起的可能性。一部文学作品就是一个审美对象,这是因为在暂时排除或搁置了其他交流功能之后,文学促使读者去思考形式与内容相互间的关系。

对于康德和其他一些理论家来说,审美对象具有“无目的的合目的性”。它们的建构具有一种目的性:它们之所以这样建构是为了使它们的各个部分都协调一致去实现某个目的,但这个目的就是艺术作品本身,是蕴含在作品当中的愉悦,或者是由作品引起的愉悦,而不是外在的目的。具体说来,这就意味着要认定一个文本为文学就需要探讨一下这个文本的各个部分对整体效果所起的作用,而不是把这部作品当成一个旨在达到某种目的的东西,比如认为它要向我们说明什么,或者劝我们去干什么。我说故事是言语,它的实际意义就是它的“可述性”时,是注意到了故事所具有的合目的性(那些可以使其成为“好故事”的特点),但我还注意到,这一点很难与某些外在的目的联系在一起。因此我是在讲述故事的美学和它激起感情的特点,甚至非文学的作品也是如此。一个好故事具有可述性,可以打动读者或者听众,让他们觉得“值得一读”。它可以趣味横生,也可以给人教诲或者激励,它可以起到各种各样的作用。但你不能下一个概括的定义,说好故事就是可以做到以上任何一点的故事。

5.文学是互文性的或者自反性的建构

近来,理论家们争辩说作品是由其他作品塑造出来的,也就是说先前的作品使它们的存在成为可能,它们重复先前的作品,对它们进行质疑或改造。这个观点有一个新鲜的名字,叫作“互文性”。一部作品通过与其他作品之间的关系而存在于其他作品之中。要把什么东西作为文学来读就要把它看作一种语言活动,这种语言活动在与其他话语的关系中产生意义。比如,把一种语言活动理解为一首诗,是因为先前的诗篇为这首诗的产生创造了可能性,或者理解为一部小说,它把它那个时代搬上舞台,并且批评那个时代的政治辞令。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中写道:“我心爱的姑娘的眼睛绝不像那太阳”。这里就用了爱情诗篇中传统的隐喻,并且否定了它们(“可我在她的面颊上从未见到这样的玫瑰”)——他反对用这种方法夸奖一个女人,而是说“她行走时发出噔噔的脚步声”。这首诗在与使它的存在成为可能的传统发生关系时才产生意义。

既然要把一首诗作为文学理解就要把它与其他诗篇联系在一起,要比较对照它表达意义的方式与其他诗篇的方式的异同,那么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把诗篇作为诗歌艺术本身去阅读。这涉及诗歌想象和诗歌解读的过程。于是我们碰到了近来理论界的一个重要观点,文学的“自反性”。小说在某种程度上是关于多部小说的作品,是关于再现和塑造,或者被赋予经验意义的作品。所以《包法利夫人》这本小说就可以被看作是一部挖掘爱玛·包法利的“真实生活”与她所阅读的那些浪漫小说,以及福楼拜自己这部小说对生活的理解之间的关系的作品。针对一部小说(或者一首诗),我们总是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它就如何阐明意义所做的隐含表述与它自己在阐明意义时的具体做法之间是怎样联系的?

文学是一种作者力图提高或更新文学的实践,因此它总是隐含了对文学自身的反思。不过,我们再次发现这一点同样适用于其他形式。比如贴在汽车保险杠上的小招贴广告。同诗篇一样,它要表达的意义也可以是建立在先前的这类小招贴广告上的。比如,“为了耶稣不要用核武器屠杀鲸鱼”,如果没有“禁止核武器”,“救救鲸鱼”和“耶稣拯救万物”这些小招贴,那句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为了耶稣不要用核武器屠杀鲸鱼”是关于小招贴广告的招贴广告。最后,文学的互文性和它的自反性并不是一个界定特点,而是语言的某些方面的突出运用和有关语言再现的问题,在其他地方可能也会观察到同样的现象。

特点与结果

在这五种情况的每一种中,我们都会遇到上面提到过的结构:我们面对的是有可能被描述成文学作品特点的东西,是那些使作品成为文学的特点。不过,我们也可以把这些特点看作是特别关注的结果,是我们把语言作为文学看待时赋予它的一种功能。看来,不论哪种视角都不能包容另一种而成为一个综合全面的观点。既不能把文学的特点仅仅说成是客观的属性,也不能把它说成是不同的语言组合方式的结果。有一条至关重要的原因可以解释这一点。在本章开头的一个小小的思维实验中,这个原因已经出现了。语言抵制我们加给它的那些框架。要把一个“我们围成一个圆圈跳舞……”这样的对句变成占卜饼中的谶语,或者把“用力搅拌”变成一首激动人心的诗都是很困难的。当我们把某些东西当作文学时,当我们寻求风格和连贯性时,总会发现语言的抵制,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不得不带着这个问题去进行研究。最后一点,文学的“文学性”也可以存在于语言材料与读者对什么是文学的程式化期待两者之间相互作用所形成的张力之中。不过,我这样说也是很谨慎的,因为从前面的五种情况中,我们已经了解到的另一点就是每一个被认定的文学的重要特点都不是界定特征,因为在其他类型的语言运用中也可以发现同样的特征。

文学的功能

我在本章开头就指出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文学理论还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文学和非文学作品的区别上。理论家们把文学作为一个历史的和意识形态的范畴去考虑,考虑它的社会的和政治的功能,人们一直认为文学应该具备这样的功能。在19世纪的英国,文学作为一种极其重要的理念而出现,一种被赋予了若干功能的、特殊的书面语言。在大英帝国的殖民地中,文学被作为一种说教课程,负有教育殖民地人民敬仰英国之强大的使命,并且要使他们心怀感激地参与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文明事业。在国内,文学反对由新兴资本主义经济滋生出来的自私和物欲主义,为中产阶级和贵族提供替代的价值观,并且使工人在他们实际已经降到从属地位的文化中也得到一点利益。文学在传授中立的审美体验的同时,培养一种民族自豪感,在不同阶级之间制造一种伙伴兄弟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它还起到了一种替代宗教的作用。宗教似乎已经不能再把整个社会团结在一起了。

任何一个文本如果能做到所有这些,那它当然是非常不一般的。文学是什么?人们怎么会认为它就能做到这一切呢?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在文学中起作用的具有代表性的特殊结构。一部文学作品——比如《哈姆雷特》——就其特点而言,是一个虚构人物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本身又在某些方面具有代表性(不然,你为什么想读它呢),但同时它拒绝界定那个有代表性的领域或范围——正因为如此,读者和批评家们才能如此轻松自如地谈论文学的“普遍性”。正是文学作品的这种结构才使我们比较容易把它们看作是在普遍意义上向我们讲述“人类境况”,而不是局限在它们所描述或者说明的具体范畴之内。《哈姆雷特》仅仅是关于王子的故事吗?仅仅是描述文艺复兴时期人物的故事吗?或者仅仅是有关喜欢内省的年轻人的故事?仅仅是关于那些父亲死因不明的人们的故事?既然所有这些都不是令人满意的答案,所以对读者来说,还是不回答更容易些,因此便默认了它的普遍性。就其特点而言,小说、诗歌和戏剧在把所有的读者都带入它们的叙述者和角色的处境和思想之中的同时并不去深究它们究竟代表着什么。

但是,提供普遍性和面对能够读懂这种语言的人,二者合一便产生了一种强大的、民族性的作用。本尼迪克·安德森在他的《想象的共同体:思考民族主义的起源与传播》一书中指出,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通过设定并吸引一个广大的读者群,有助于创造民族群体。这个民族群体是有界限的。不过,原则上说,它又是向一切能够读懂它的语言的人敞开的。安德森的这部书是一部政治历史著作,它的理论已经颇有影响。他在书中写道:“虚构无声地、不断地渗入到现实当中,默默地创造着一种非凡的群体信念,这正是现代国家的特征。”把英国文学中的人物、言语者、情节和主题表现得具有普遍意义,目的就在于促成一个既开放又有界限的、假设的群体。让人们,比如说,让英国殖民地的人们,都对这个群体怀有一种渴望。事实上,越是强调文学的普遍性,它的民族作用就越大:肯定简·奥斯丁眼里的世界具有普遍性,反倒使英国成为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成为一个品位高雅、行为规范的地方。而且,更重要的是,它有利于英国社会道德和社会环境的形成。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伦理道德问题得以解决,人格品质也得以塑造。

有一种观点认为文学一直都是一种特殊的作品。它不仅可以开化下层阶级,而且也可以启迪贵族和中产阶级。这种把文学作为审美对象,认为文学可以使我们成为“更完美的人”的观点是和一种关于主体的思想相关的,理论界称这种主体为“自由主体”,即不受社会环境和利益界定,由个人主体性(理性和道德)界定的自由主体。这种个人的主体性的产生,从根本上说是不受社会制约的。这种与实用目的脱离,并且诱导独特的反思和认同的审美对象帮助我们通过自由公正地运用想象功能而成为自由主体,而这种想象功能把理解力和判断力合理地结合起来。理论界人士还指出,文学具有的这种能力是通过鼓励读者思考复杂的事物而不要急于做出判断,通过鼓励读者思考那些伦理是非问题,通过引导读者作为局外人或者像小说读者一样去检验行为(也包括检验他们自己的行为)而实现的。它促进了客观公正,培育了鉴赏力和细微的辨别能力,产生了与处境不同的男女人物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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