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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英格兰文学 [27]

By Root 1866 0
度群岛和西印度群岛都变成我们的”殖民地),以及河南岸的兰尼米德(《大宪章》在此签署,就此奠定英格兰自由的根基)。这部作品初版于1642年,在克伦威尔执政时期被保皇党在私底下奉为经典。它影响了18世纪一系列以“景致”为主题的诗歌,在这类作品中,井然有序的自然风光成为社会等级秩序的象征,在当时这种秩序被认为是天然形成的。到了18世纪末,以赞美坚硬的英格兰橡树为主题的诗歌和认为国家是一种有机体的看法联系在一起,埃德蒙·伯克在《法国革命论》(1790)中以雄辩的方式阐明了这种看法。威廉·华兹华斯起初对这一类题材的政治意义提出了不同看法,他在自己的作品中用个人历史来替代民族历史(比如《丁登寺》),并且在描绘自然景色的同时,也将目光投向穷人和那些被剥夺了资产或土地的底层民众(比如《迈克尔》和《革命与独立》)。但是他之后选择隐居湖区,这意味着他放弃了激进政治。20世纪初,“乔治时代”的乡村诗人流露出怀旧和自满的情绪;未来属于都市的现代主义者。20世纪后半叶,英格兰的几位重要诗人出于反对现代主义的目的,将托马斯·哈代的乡村诗歌奉为圭臬,这样的创作方式表明,他们其实都是根深蒂固的保守主义者:菲利普·拉金抱怨乡村变成了房车游客的停车场;杰弗里·希尔以挽歌般的忧伤诉说着他的期盼,他渴望见到一个“柏拉图式的英格兰”,那里随处可见“雪松木和柔软的衬垫”(《桂冠斧》,收录于《为基督教建筑在英格兰的复兴所作的辩护》,1978);桂冠诗人特德·休斯试图重新塑造君主制的神秘性。

故事就是这样。但是,和所有对于文学作品的概述性的政治阐释一样,上述内容显得过于简化。以自然景色为主题的诗歌所流露出的怀旧情绪通常较为保守,因为它用理想化的策略来描述过去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如今正遭受威胁或者已经失落——但也有可能,这样的生活方式从未真正存在。或许以讽刺都市生活为主题的诗歌也是如此。但是,这种情绪背后的源动力更多涉及诗人的自我感受(他们认为自己是被驱逐出伊甸园的流亡者),而不是对于任何政党的归属感。那片失落的土地其实是作者的个人经历,是童年的天真状态,也是我们这本书开始的地方。

熔炉

1908年,一出新剧在美国的华盛顿特区上演,剧作家伊斯雷尔·赞格威尔是个犹太人,出生于英格兰,父母分别来自拉脱维亚和波兰。除了戏剧之外,他还是个演说家,并且积极倡导犹太复国主义。时任美国总统的西奥多·罗斯福对于这出新剧非常感兴趣,该剧讲述了一个俄国犹太裔家庭为了躲避种族屠杀而移居美国的故事。在男主角看来,“美国是上帝的熔炉,来自欧洲的各个种族在这里融合并改造……德国人和法国人、爱尔兰人和英格兰人、犹太人和俄罗斯人——和你们一起进入这个大熔炉!上帝正在创造美国人”。这出戏剧的标题《熔炉》被用来形容美国的独特命运。作为一个新生国家,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不管他们原本属于哪个种族,在这里都受到欢迎,能开启新的生活。

但是那样的命运真的只属于美国?两千多年来,英国一直是个大熔炉,凯尔特人、罗马人、盎格鲁–撒克逊人、北欧人、诺曼人、法国新教的胡格诺派教徒、荷兰人、汉诺威人、犹太人、移民、难民、前殖民地属民、欧洲及其他地区的各个种族在这里融合并改造。他们带来自己的语言,让英语变得无限丰富,这是造成英格兰文学独特的丰富性和多样性的主要原因之一。

17世纪早期,具有盎格鲁和意大利混合血统的词典编纂者约翰·弗洛里奥将法国人米歇尔·德·蒙田的随笔译成英文,从而引入了大量新词和短语,对莎士比亚的后期作品产生了深刻影响。在20世纪,爱尔兰人詹姆斯·乔伊斯和塞缪尔·贝克特以前所未有的独创性(指乔伊斯的作品)和精确性(指贝克特的作品)重塑英语。来自加勒比海地区的诗人(有些人具有英国血统),比如爱德华·卡马乌·布拉恩韦特和林顿·奎西·约翰逊,从他们的方言中提炼出一种特殊的语言,为英格兰诗歌注入了新的活力。正是在对抗“传统”的过程中,他们变成了传统的一部分,通过T.S.艾略特所描述的那种方式来改变整个现存的秩序。林顿·奎西·约翰逊提出要寻求“新的词语秩序”,这取决于他与自己继承的英国诗歌遗产之间的对话:

如果我是个顶尖的诗人就像克里斯·奥基波德里克·沃尔科特和T.S.艾略特

我会写一首诗

那么深邃

苦涩又甜蜜

像一段珍贵的

记忆

它让你哭泣

又让你感到缺憾……

(选自《我的革命同志:诗选》,企鹅经典系列,2002)


“外来的”作家质疑并重估传统,因为这一传统属于殖民历史,他们的人民曾遭受压迫的那段历史。但与此同时,他们又时常表达出一种感激和责任,以这种方式来“归化”自己——正是历史上的那些英格兰作家给了他们工具和意志,去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声音。在20世纪来自特立尼达的作家当中,涉猎范围最广的两个人分别是左翼历史学家、散文家、以描写板球运动而知名的作家C.L.R.詹姆斯和右翼小说家、辩论高手、游记作家V.S.奈保尔。虽然这两人难得意见一致,但说到英格兰文学传统的重要性时,他们必然会表示赞同。

德里克·沃尔科特沿着英格兰和威尔士、盎格鲁–撒克逊和凯尔特之间争议不断的边缘地带继续前进。当他写到自己“遭受剥夺”时,读者的最初反应是,他想要展现帝国主义或种族主义所造成的迫害。但他其实另有所指:

有时暴雨突然转向,像龙嘴形船只上的风帆,

朝着埋葬亚瑟王的阿瓦隆岛

朝着迷雾进发。一连几个小时,沿着

威尔士起伏的山脊,我们带着

朗格兰笔下的农夫,走在雨水浸润的草地上……

……我们来到了英格兰——

除了名字更改,这些地方一点没变……

日光灼灼,仿佛某种征兆,世界焕然一新

而山顶的石堆、建有城堡的山丘、石像般的国王

都隐藏于梦中,然而是什么让我觉得

骑士精神在厨房水槽中遭受破坏

意味着我自己也遭受剥夺?

(沃尔科特,《第三十五首诗》,收录于《仲夏》,1984)

正如埃德蒙·伯克在法国大革命时发出哀叹,沃尔科特也惋惜骑士时代一去不返。作家不再流着眼泪幻想亚瑟王从阿瓦隆岛归来。相反,现代文学以愤怒的态度来回顾这一切。1954年,文学评论家大卫·西尔维斯特写了一篇文章《厨房水槽》,这个标题让人想起约翰·布拉特比的画作,后者试图将日常生活中的平淡和无聊引入英格兰艺术。“厨房水槽现实主义”[5]这一术语很快就被用来形容由“愤怒的青年”所创作的戏剧和小说,这些作家沿着布拉特比的思路来改造文学。其中最著名的例子是约翰·奥斯本的剧作《愤怒的回顾》,该剧于1956年由皇家宫廷剧院搬上舞台。同一年爆发的苏伊士运河危机标志着殖民地反抗英帝国斗争的转折点。

骑士精神和厨房水槽之间的对立关系重演了传奇故事和现实主义之间的古老战役。沃尔科特是个擅长创作史诗和抒情诗的诗人,同时也是剧作家。他在圣卢西亚人的语言中发现了美感,而不是平淡。他表现出分裂的归属感:他是传奇故事的守护者,虽然艺术的民主化发展减弱了传奇故事的魅力,但正是这种民主化的过程造就了沃尔科特,让他从一个前殖民地属民变成了守护者。虽然他将自己视为局外人,游走在边缘地带,而不是在内部定居,但他想要继承亚瑟王传奇以及英格兰的持异议者借用抒情诗来表达立场的传统,后者可以追溯到14世纪英格兰的一名农夫兼诗人在马尔文山上的一场幻梦。

沃尔科特在仲夏的天路历程中,走入了他的文化遗产。在之前引用的那首诗中,他在沃里克郡一家木结构酒吧的花园中听到几位老人在谈话,他们的声音让他联想到莎士比亚笔下的“浅薄”法官和“沉默”法官。沃尔科特看到当地的自然景色“隐藏”在乔治·奥威尔在《向加泰罗尼亚致敬》里所描述的“英格兰的深度沉睡”中,他发现自己被读到的内容深深吸引。诗人并没有终止脑海中的搏斗,也没有就此停笔。他追踪着那些曾经在英格兰的绿色山丘上行走的足迹,包括朗格兰、弥尔顿、班扬和布莱克。他延续着前辈的希望,不仅是在当下的现实生活中,同时也是在英格兰文学的传统中,憧憬新的土地,新的耶路撒冷。

图11 “那些足迹”的原稿:威廉· 布莱克在《致弥尔顿》(1804-1811)的序言中,预言了一个“新的时代”,在这个时代英格兰将成为“新的耶路撒冷”

致谢

《图伦人》选自《冬日外出》(1972),版权归谢默斯·希尼所有,经费伯出版社授权使用。《公开信》选自同名诗集(1983),版权归谢默斯·希尼所有,经费伯出版社授权使用。《最后的哨位》最早出现在英国广播公司“今日栏目”的网站上,版权归卡罗尔·安·达菲所有。《圣卢西亚》选自《海葡萄》(1976),《第三十五首诗》选自《仲夏》(1984),版权归德里克·沃尔科特所有,经费伯出版社授权使用。《如果我是个顶尖的诗人》选自《我的革命同志》(2002),版权归林顿·奎西·约翰逊所有,经林顿·奎西·约翰逊音乐出版社授权使用。

注释

[1]指英文原版。——书中所有注释均由译者所加,以下不再一一说明。

[2]指成人生涯。

[3]原文Last的字面意思是“最后”。

[4]指美国殖民史中,生活在北美地区的部分印第安人。

[5]又作“激进现实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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