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通识读本：自闭症 [5]
很多医生采用阿斯伯格综合征这个标签，表明有迫切需要单列出来。他们遇到很多符合标准的人。这些孩子和成人总体上来说并没被严重影响，很有希望预后良好。很多父母热切希望自己的孩子被诊断为阿斯伯格综合征而不是自闭症，这并不奇怪。这个标签不可避免地受到大家欢迎。
无论是否适宜，阿斯伯格综合征像块磁铁，吸引着越来越多的病例。吸引力之一是它已成为跟天才有关的标志。所以毫不奇怪，被诊断为阿斯伯格综合征，意味着比自闭症更有意思，且困难可能更容易驾驭。然而这种看法并不正确。它的困境如同任何其他自闭症障碍一样顽固。尽管如此，阿斯伯格综合征在大众的想象当中地位特别。
从马克·哈登的书《深夜小狗神秘事件》（The CuriousIncident of the Dog in the Night-time）[1]中可以看到对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小男孩的形象描绘。这本书已卖出200万册，被翻译为36种语言。它毫无疑问提高了人们对阿斯伯格综合征的意识。此书第二章开头简明扼要描写道：“我的名字叫克里斯托弗·约翰·弗朗西斯·布恩。我知道世界上所有国家和它们的首都，也记得7507以内的所有质数。”
我们直截了当了解到男孩的特殊兴趣和他非凡的记忆力。他声称跟夏洛克·福尔摩斯有血缘关系，因为福尔摩斯也极为善于分析，并且他可能也属于自闭症谱系。
故事中很多细节很可能取材自真实生活，因而提供了显著例子说明阿斯伯格综合征人士的典型特征。比如，故事叙述者克里斯[2]说，他发现自己不能理解别人，他从不说谎，他不喜欢小说是因为小说都是谎言。他不能理解礼貌用语有什么用。所以他会说“我学校里其他所有小孩都是笨蛋。我也不想称呼他们为笨蛋，即使他们其实真的太笨了。我的意思是他们有学习困难或者他们有特殊需求”。
图3 《深夜小狗神秘事件》的封面
自闭症历史的又一阶段
尽管已广为人知，阿斯伯格综合征的标签还是有问题的。
我们很难预测阿斯伯格综合征最终是否能从自闭症中独立出来，在发育障碍当中独树一帜，另立类别。它的确是自闭症的一种且有相同的致病基因吗？还是说它仅仅是一种人格类型而不是障碍？
现在很多人自我诊断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这些人常自称亚皮士（Apies），自认为不同于NT们，即神经正常人士（neurotypicals）。他们不需要医生的关注，完全适应日常生活，已为他们的特别兴趣和特殊技能闯出一片小天地。这些人声称阿斯伯格综合征不是疾病也就不足为奇。对他们来说这仅仅是差异，而且是引以为豪的差异。
更有甚者，有人说对整个自闭症谱系来说，讨论大脑异常是错误的，关注思维缺陷是错误的，强调行为障碍是错误的。相反，只应该谈论大脑和思维构造的差异，这些差异中的一部分代表了自闭症。这真是奇谈怪论，对那些熟悉经典自闭症和其他严重自闭症病例，并了解自闭症伴随的痛苦的人来说，这种想法有悖常理。您可以坚持己见，但本书也就不适合您了。
第三章 病例的迅速增加
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患上自闭症谱系障碍吗？
黛安娜担心米基宝宝时，令她恐慌的一个原因是，她觉得到处充斥着自闭症病例迅猛增加的报道。人们像对待瘟疫一般谈之色变。
可以明确的事实是，美国自闭症协会的网站表明，自1990年代以来被确诊为自闭症的病例已增长了172%。其实有记录的病例迅猛增长是不可能避免的，想想人们认识自闭症才不过七十年，自闭症为世人熟知不过二十年而已。显然，现在被诊断为自闭症的儿童和成人过去不会被认为是自闭症。与人们对自闭症意识的提升相伴的，是越来越多的病例被发现。早先很多自闭症病例可能只被列为精神障碍。
加利福尼亚州的一项研究揭示了这种变化的程度。图4中精神障碍的下降正好对应自闭症病例的上升。你甚至忍不住要说，变化仅仅是因为重新贴了标签。但其实也有其他影响因素在起作用。
图4 加利福尼亚州诊断为自闭症的病例上升与诊断为精神障碍的病例下降
其中一个因素与诊断标准放宽有关，由此包括了很多轻微自闭症病例，以及正常智商和高智商的病例。而这些病例以前压根不会被诊断为自闭症。就算受到别人注意，也只是被视为比较古怪或特立独行。这个增长在图5中可见，同样基于加利福尼亚州的那项研究。
放宽标准
最初提出自闭症有多常见的问题时，人们只用非常狭窄的标准来辨识最经典的病例。这些标准包括社交的疏离、冗长的仪式，及对一成不变的坚持。后来发现这些标准太过严格。它们仅适用于自闭症谱系障碍孩子的一个小分支，而且只在他们发育的一个特殊阶段—多数在三到五周岁间—被观察到。孤僻的孩子长大后往往会变得有社交兴趣，相反的情况也有。同样，烦冗的仪式和对一成不变的坚持随时间流逝也可能增强或消退。
图5 在加利福尼亚州被确诊自闭症的人当中，无精神障碍的病例比有精神障碍的病例增长更快
当在自闭障碍的进程中行为改变变得明显，当意识到个体差异的程度时，狭义的特定的标准就被抛弃了。标准放宽至现在所知的自闭症谱系。谱系包括相当典型的病例，也包括相当非典型的病例。成人和年幼的儿童都能被识别出来，智力水平各异的人也能被识别出来。另外，还有轻微的病例和严重的病例。所有这些加在一起，病例就越来越多。
现在有多少自闭症？
至今最可靠的信息来自英国的一项对57000名年龄9到10岁儿童进行的研究。在这个群体中自闭症谱系障碍的病例仅占1%多一点。如果你只看自闭症病例，大约只有0.4%，而只有0.2%的孩子符合经典自闭症的狭义标准。其他形式的自闭障碍，包括阿斯伯格综合征，占0.7%左右。
如果这个估算的1%可靠，那么在美国，一个拥有2.8亿人口的国家，会有令人震惊的200万到300万人患有某种形式的自闭症。而在英国，人口只有6000万左右，自闭症患者也有50万以上。假定大约总人口的1%患有自闭症谱系障碍，你认识的人当中肯定会有人患自闭症。这使得自闭症是一种与精神分裂症和双相型障碍一样常见的精神障碍。但与精神分裂症和双向型障碍不一样，自闭症发生在童年早期并持续终身。
万一“真的”增长了呢—是什么原因？
以上数据令人不寒而栗。半个世纪前还没有什么人对自闭症有意识。仅有最经典形式的自闭症能被诊断出来，所有人都相信这是种很罕见的障碍。而现在，经典自闭症的病例已有那时估测的五倍之多。这是引起惊恐的原因吗？并不一定。事实正好相反，如果我们认为这种增长是由于人们意识提高了的话。即使经典病例曾经也会被漏诊。不管怎样，大多数专家那时对儿童自闭症也一无所知，那时为精神障碍者设立的机构里，也接收了相当数量的病例，现在我们知道那就是自闭症。1960年代，我在特殊医院里就亲眼见过这样的孩子。如今诊断中心遍布各地，也有更多为确诊为自闭症的孩子开办的服务机构。所有这些因素都对病例巨幅增长产生了影响。
以上就是全部原因了？我们怎么能确定呢？对自闭症状况的意识是逐步增加的。因此，我们以为病例的增长也是渐进的。我们还会以为到目前为止应该稳定下来了。
实际上增长的确是渐进的，最近也的确稳定下来。然而，如果因此感到自满、得意那就错了。家长们想要知道导致近年来自闭症谱系障碍病例飞速增长的所有原因。毕竟可能还有新的原因，比如到目前为止还未知的毒素或病毒可能从出生之前就影响大脑发育。若果真如此，找出原因就至关重要。
自闭症极不可能是由出生之后的不利环境因素导致的。我们从下一章中可以看到，远在出生之前就可以探测到自闭症大脑中神经细胞的异常。然而，这与很多家长的个人经验并不相符。别忘了这一点：很多家长描述称他们的孩子在婴儿期看起来完全正常，在孩子令人费解地发生变化之前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为此担心。这种情况有时发生在孩子一到两周岁之间：他们不再说已经学会的语言，且完全丧失对其他人的兴趣。
可怕的故事
在生命的第二年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甚至可能是创伤性的事件会导致这个问题？注射疫苗！疫苗一直是引人质疑的东西。疫苗的自身特性就是攻击幼儿弱小的身体。为了预防疾病，疫苗以轻微的形式激发某种疾病。症状很短暂，几乎所有健康儿童都会很快摆脱这些症状。但也有极少见的病例会出差错，很大的差错，结果甚至会带来大脑损伤。现在如果疫苗注射累积，风险是不是会更大呢？恰好，近来引入了这样的多重疫苗。在很多国家，有医疗政策用一次疫苗注射来保护大众免于三种致命疾病—麻疹、流行性腮腺炎及风疹，此即MMR三联疫苗。
图6 家长担心自闭症和麻疹、流行性腮腺炎及风疹混合疫苗（MMR）之间有关联，图为他们的示威（图上的标语：MMR与自闭症：我的孩子怎么了？）
这种三联疫苗是否可能跟自闭症增长有关系？这个推论清晰、合理，绝对值得探讨。其实世界范围内已有相当数量的研究在大力探讨了。这些研究几乎一致得出完全否定的答案。一项又一项的研究表明，自闭症的增长远在三联疫苗引入之前就开始了。疫苗的引入并未伴随着自闭症病例的急遽增长。最后的压倒性证据是：日本在撤销MMR三联疫苗后，自闭症谱系障碍病例的增长并未停止。简而言之，这个疫苗不应为自闭症病例增长负责。
专家们钻研了个人病例的医疗记录，发现很多记录上，有人在注射疫苗之前就担心儿童发育。尽管媒体已报道出负面结果，仍然会涌现出其他疑问和反对观点。实际上，大众对疫苗的担心仍未消失。是政府和大型制药公司出来压制了真相，推卸了责任？面对强大公司的辩护，个人有没有机会得到倾听？而另一方面，律师们会不会一丝不苟地利用这个疑问去索要补偿？掩盖真相和贪婪都有过先例。既然有过公众担保出错的丑闻，政治家们模棱两可的态度就不难理解，到底站在科学家一边还是家长的压力团体一边，他们也很头疼。
但让人担忧的不只是三联疫苗。硫汞撒是汞的一种衍生物，自1930年代以来直到最近，都被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