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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科学革命 [1]

By Root 1057 0
异常兴奋。单凭一个标签、一本书、一位学者和一代人不可能理解它的全貌。为了理解这一时期及其重要性,我们需要近距离考察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原因如何。

理解科学革命首先要知道它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背景。特别是在15世纪,欧洲社会发生了重大变化,欧洲的眼界无论在字面意义上还是比喻意义上都大为拓宽。四个关键事件或运动从根本上重新塑造了16、17世纪的人所生活的世界:人文主义的兴起、活字印刷术的发明、地理大发现和基督教改革。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科学发展,但这些变化为这一时期的思想家重新塑造了世界。


文艺复兴及其中世纪起源

“意大利文艺复兴”一词常使我们想起桑德罗·波提切利、皮耶罗·德拉·弗朗切斯卡、列奥纳多·达·芬奇、安吉利科等名人完成的艺术和建筑杰作。但文艺复兴远不只是美术的繁荣。文学、诗歌、科学、工程、民事、神学、医学及其他领域也得到了蓬勃发展。我们不应低估15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辉煌及其对历史和现代文化的重要性。但也应该记住,这并非公元5世纪罗马帝国陷落、古典文明灭亡之后欧洲文化的第一次重要繁荣。至少有两次更早的“复兴”或“重生”。

第一次是加洛林文艺复兴,发生在公元8世纪末查理曼的军事征服之后,它使中欧在公元9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更为稳定。查理曼在亚琛的宫廷成了学问和文化的中心,为后来大学奠定基础的大教堂学校便是源于这一时期。公元800年,教皇利奥三世加冕查理曼为“罗马人的皇帝”,为加洛林改革定下了基调:试图回到古罗马的荣耀。建筑、造币、公共建筑甚至是书写风格都在有意模仿帝国时代的罗马人或至少是9世纪所想象的罗马人。不过这次繁荣很短命。

拉丁欧洲的第二次“重生”范围更广,持续时间更长。尽管强度逐步减弱,但其势头一直持续到意大利文艺复兴开始。这次“重生”即所谓的“12世纪文艺复兴”,科学、技术、神学、音乐、艺术、教育、建筑、法律和文学中的创造力喷薄而出。这一繁荣的起因尚有争议。一些学者指出,从11世纪开始的欧洲气候更为温暖宜人(被称为“中世纪暖期”),农业的进步使食物增多、经济繁荣,欧洲人口短时间内翻了一番甚至增至三倍。城市中心的兴起、更稳定的社会政治制度、更为充足的食物以及随之而来的从事思考和学术的更多时间,所有这些都有助于促成这次复兴。

觉醒的欧洲在穆斯林世界找到了丰富的思想资源。基督教欧洲开始在西班牙、西西里和黎凡特将伊斯兰教的边境往后推移时邂逅了阿拉伯的学术财富。穆斯林世界曾经继承了古希腊知识,将其译成了阿拉伯文,并用新的发现和观念数度丰富了它们。在天文学、物理学、医学、光学、炼金术、数学和工程领域,“伊斯兰聚居地”都远胜于拉丁西方。欧洲人坦然接受了这一事实,并立即致力于获取和吸收阿拉伯的学问。欧洲学者在12世纪开始了一场伟大的“翻译运动”。数十位翻译家(往往是修道士)长途跋涉来到阿拉伯世界特别是西班牙的图书馆,历经艰辛将数百部著作译成了拉丁文。具有特殊意义的是,他们选择翻译的文本几乎都是科学、数学、医学和哲学领域的文本。

拉丁中世纪只从古典世界继承了罗马人所拥有的那些文本。到了罗马帝国晚期,只有少数罗马学者能够阅读希腊文,因此罗马人所能传承的文本几乎只有对希腊学问的拉丁文释义、概述和普及。这就好比我们的后人只获得了新闻报纸对于现代科学的记述和普及,而几乎没有获得科学期刊或文本。于是,拉丁中世纪的学者尊崇古代伟大作者的名号,并拥有对其思想的描述,但几乎没有他们的著作。

12世纪的翻译家彻底改变了这一局面,他们翻译了阿拉伯学者的原创性著作和古希腊著作的阿拉伯文译本。大多数古希腊文本就这样披着阿拉伯的外衣传到了欧洲。阿拉伯文本贡献了盖伦的医学、欧几里得的几何学、托勒密的天文学以及我们今天所拥有的亚里士多德的几乎全部著作,更不用说阿拉伯学者在所有这些领域以及其他领域中更高阶的著作。1200年左右,这些激增的知识变成了大学中的课程,而大学也许是中世纪为科学和学术所留下的最为持久的遗产。亚里士多德的自然哲学著作构成了课程的核心,他的逻辑学著作促成了经院哲学,这是关于逻辑研究和争论的一套严格的形式化方法,可以运用于任何主题,大学研究正是以经院哲学为基础。

大学作为学术机构的重要性怎样强调都不为过。正如著名学者爱德华·格兰特所说,中世纪的大学“塑造了西欧的精神生活”。虽然大学中级别最高的是神学,但一个人如果不首先掌握当时的逻辑学、数学和自然哲学,就不可能成为一名神学家,因为这些论题经常被用在中世纪高级的基督教神学中。事实上,中世纪大多数伟大的自然哲学家都是神学博士,如大阿尔伯特(现在是自然科学家的主保圣人)、弗赖贝格的狄奥多里克、尼古拉·奥雷姆、朗根施泰因的亨利等等。他们全都在大学里学习和任教,并在那里找到了归宿。

14世纪的灾难阻碍了13世纪充满活力的文化生活。14世纪初,可能是由于“中世纪暖期”的结束,反复的粮食歉收和饥荒袭击了当时已人口过剩的欧洲。14世纪中叶,黑死病瘟疫突然席卷欧洲,一周之内很多人染病而死。就导致的生命损失或社会剧变而言,如今没有任何东西能像黑死病那样迅速、势不可当和具有破坏性。从1347年到1350年四年间,近一半欧洲人口命丧于此。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最初迹象正是出现于这些动荡时期之前——诗人但丁(1265—1321)活跃于黑死病之前,比他年轻的作家薄伽丘(1313—1375)和彼特拉克(1304—1374)则活过这段时期幸存了下来。


人文主义

瘟疫盛期过后,在一两代人时间里发生的意大利文艺复兴为科学革命提供了第一个关键背景:人文主义的兴起。由于难以对人文主义作出简洁而严格的定义,我们最好谈及复数的人文主义(humanisms)——思想、文学、社会政治、艺术和科学上的一些彼此相关的潮流。人文主义者持有一种非常普遍的信念,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兼具现代性和新颖性的新时代,这个新时代应当结合古代人的成就加以衡量。他们部分是通过研究和仿效古代的希腊人和罗马人来寻求艺术与文学的复兴。据此,莱奥纳尔多·布鲁尼(1369—1444)和弗拉维奥·比翁多(1392—1463)等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历史学家提出了我们所熟悉的三阶段历史分期(我们至今仍须努力从它的意涵中解放出来)。根据这种分期,第一个时代是古希腊罗马,第三个时代是现代,当然始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家们本人。根据人文主义者的说法,这两个高点之间是一个沉闷和停滞的“中间”时期,因此被称为“中”世纪。事实上,关于公元500年到1300年这一时期的所有名称无不充斥着意大利人文主义者对它的鄙视,就此而言,文艺复兴时期最为持久的发明也许就是“中世纪”这一概念。鉴于人文主义者的直接背景就是对饥荒和瘟疫之年的切近记忆,1400年左右意大利的重新繁荣必定像是一个“新时代”的黎明。

模仿被视为最真诚的奉承,人文主义者通过模仿罗马风格来表达他们对古代的仰慕。以前也曾有过回到古代的尝试,特别是在600年前的加洛林文艺复兴时期。罗马的壮观的确给人类的记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文主义者渴望更多地了解那个过去的时代,这表现于对久已遗失的古典文本的寻求。早期的人文主义者波吉奥·布拉乔利尼(1380—1459)利用具有革新意识的康斯坦茨会议(1414—1418,他担任教皇秘书)的休会期,遍寻附近的修道院图书馆,以寻觅幸存下来的古典文献。他不仅发现了昆体良论修辞的著作以及此前不为人所知的西塞罗演说,而且——对于科学史更重要的是——也发现了卢克莱修介绍古代原子论思想的《物性论》、马尼留斯的天文学著作、维特鲁威的建筑和工程著作以及弗龙蒂努斯论述水道和水力学的著作。数百年来,这些作品经由中世纪修道士的抄写——也许只剩下了某个孤本——而在修道院的图书馆中一代代保存下来。

人文主义者对罗马学问的重新恢复伴随着希腊语研究的复兴。拉丁西方在一千年的时间里几乎完全不通晓希腊语。希腊语复兴的背景是希腊外交官和教士代表团于1400年左右来到意大利。他们的使命是获取援助以抵制土耳其人的威胁,使1054年以来分裂的东西方教会重新联合起来。克利索罗拉斯(约1355—1415)是最早来到意大利的外交官之一,但他转而在那里讲授希腊语,许多著名的人文主义者都成了他的学生。意大利人对希腊文本的渴望被激起,他们继而前往君士坦丁堡搜寻手稿。瓜里诺达·维罗纳(1374—1460)带回了数箱手稿,其中包括斯特拉波的《地理学》,随后被他译成了拉丁文。据说曾有一箱手稿在运输过程中丢失,瓜里诺达因此过于悲伤而一夜白头。参加15世纪30年代佛罗伦萨会议的希腊代表团包括两位著名的希腊学者。一位是后来做了红衣主教的约翰内斯·贝萨里翁(1403—1472),他将自己收集的近一千份希腊手稿赠予了威尼斯城。另一位是乔治·盖弥斯托斯(约1355—约1453),一般被称为普勒托,这位性格乖张的学者后来倡导回归古希腊多神教。普勒托在佛罗伦萨教希腊语,并使西方注意到了柏拉图和柏拉图主义者的著作。他的教导促使执政的大公科西莫一世·德·美第奇在佛罗伦萨创建了一个柏拉图学院。学院的第一位领导者菲奇诺(1433—1499)翻译了柏拉图的著作以及后来几位柏拉图主义者的文本,其中大部分作品当时还不为西欧读者所知。

于是,和12世纪一样,15世纪也重新发现了大量古代文本,其中许多是关于科学技术主题的。但人文主义者的区别性特征与其说是热爱文本,不如说是热爱纯粹而准确的文本。他们称大学中使用的亚里士多德和盖伦的文本是不纯的——充满了野蛮、“阿拉伯特征”(Arabisms)、添加和错误。他们将经院哲学斥为贫瘠的、野蛮的和不雅的。他们认为,大学(尤其是北方的大学,意大利的情况要好一些)是停滞的“中间”时代的遗迹,斥责大学学者在写一种退化的拉丁文,缺乏优雅的气质。因此,人文主义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在大学以外建立了新的学术共同体。

一个现代误解是,人文主义者由于某种原因是世俗主义的、非宗教的甚至是反宗教的。一些人文主义者固然会批评教会的恶习,蔑视经院神学,但他们决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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