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通识读本:生活中的心理学 [7]
理解我们如何利用进入头脑里的东西的另一种取向是,根据我们必须解决的问题来进行思维。在生活的大多数领域和大多数时间里,我们都是在不确定的条件下做出判断和决策的。我们正在思考下一步怎么办或者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却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天会下雨吗?我有钱去度假吗?孩子想游泳吗?我的工作做得怎么样?我们有能力进行逻辑推理,也有能力留意到和避开一些最明显的非理性根源。我们的行为举止可以合乎理性,也可以转到自动化模式上心不在焉地行动而不必拿生命去冒险(一边在高速公路上开车,一边进行着有趣的对话)。为了解决问题,我们可以利用内部表征、推理和记忆,利用所有“合情合理的”即使不是完全理性的认知能力,这些认知能力是有帮助的,它们帮助我们在不确定的条件下做出决策。
解决问题这个课题已经被心理学家研究了大约一百年,他们特别感兴趣的话题之一就是它如何受过去的经验(记忆中储存的信息)的影响。一般说来,很明显的是,由于我们积累了经验,我们解决问题就更容易了。这被称为正迁移效应,它解释了为什么成人解决问题比儿童要容易些,专家解决问题比初学者要容易些。比如,在想出策略解决棋局难题方面,专家比初学者强,但是,不论专家还是初学者都能从潜伏期中得益,在潜伏期内,他们从不(有意识地)考虑问题。找出了解决某一问题的策略之后,还需要以一定的技巧来应用这个策略(例如使凝固了的蛋黄酱恢复原状),另外,还需要以推理的技巧来评估正在进行的过程。专家比别人更擅长认出模式、找出有关规则、排除行不通的策略等。但专家也不一定就能解决问题,因为他们使用了同解决以前的问题一样的策略与规则。形成一套定势可以让我们避免每一次碰到问题都要重新发明轮子[2],但是,在我们遇到一系列新困难时,定势又会减慢我们的速度。专家有时也会变得盲目,这是值得注意的。
专栏4.2 知识造成的盲目:定势
要求大学生看一系列卡片,每张卡片上面写着字母A和字母B,要求他们建立“正确的”序列(例如:在第一张卡片上,左边的字母应该被挑出来,而在第二张卡片上,右边的字母应该被挑出来)。在解决了几个有关“序列”的问题之后,问题的类型改变了,于是选字母A的总是正确的,选字母B的总是不正确的。在一百次实验里百分之八十的学生没能解决这个小小的问题,而且,在没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在六种可能性中挑选到正确的答案。
莱文,1971年
功能固着,或只以功能来看待事物,是另一种妨碍问题解决的定势。信封是放信的而不是你野餐时放糖的容器。解决糖的问题要求用新的、创造性的方式来看待信封。创造力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测量:例如通过测试人们的发散式思维(能自由地探索各种看法,找出许多种解决办法),或聚合式思维(能跟随一套步骤,这套步骤看起来能集中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正确办法上)。对普通物品,如砖头,他们想出的用途越多,他们的发散式思维就越强,创造力也就越强。
我们知道创造力在早期就有:小孩子会用新的、富于想象力的方式来运用熟悉的概念。鼓励独立思维的环境可以培养出富有创造力的人物。创造力不仅在艺术领域内很重要,在科学领域内、在家里(尤其是在厨房里)、在办公室里都很重要。它甚至还能通过鼓励发明创造,培养人的适应能力,这种能力在不断变化的条件下总是必需的。创造力要求思维要有可塑性和跨越界限的能力(见专栏4.3)。另外,令某些人惊奇的是,创造力同智力之间并没有紧密的联系。性格特征(如特立独行、自信、好奇和坚定)在决定创造力方面,至少和智力同等重要。
专栏4.3九个点的问题
任务:用不多于四条直线把下面图中的九个点连起来,画线时笔不能离开纸面。
答案见本章末。
沟通:传达要点
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可以用新的方式把头脑中的意象结合起来,去创造新东西、解决问题,或者表达自己,这时,我们就是富于创造性的。其中最明显的方式之一,就是语言的使用。但是,语言和思想有什么关系呢?
语言相对性理论认为语言培养了思维和知觉的习惯,不同的语言把说话人引向了不同的现实观点。语言方面的证据是引人入胜的。比如,它告诉我们爱斯基摩人有许多描述雪的词,中国人没有一个常用词能表示“性高潮”,而法语中有关食物的隐喻则特别丰富。我们知道雪对爱斯基摩人十分重要,中国人在讨论房事时往往比较含蓄,而法国人的烹调则举世闻名。我们也知道我们可以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可以学着去感知或理解其他语言表达上的差异。但是,仅有语言和文化的信息,还不能证明语言能影响思维。专栏4.4中的实验说明,清晰的思维和准确的观察相结合,才能给这类问题提供答案。
专栏4.4 语言能影响心智技能的获得吗?
亚洲儿童在数学上的能力总是比讲英语的儿童强,在他们的语言里,数字反映了十进制。比如表示12的标签是“十”和“二”。实验者要求来自三个亚洲国家和三个西方国家的一年级儿童搭积木,蓝积木代表十个单位,白积木代表一个单位,积木堆垒起来,表示一个特定的数字。能用两个正确的组合来表示每个数字的亚洲儿童比西方儿童多。能用两种积木来代表两位数的亚洲儿童比西方儿童多,西方儿童更倾向于使用同一种积木。
结论:语言差异可能影响数学技能。
另一项发现支持了这个结论:双语的美籍亚裔儿童数学测验的成绩,比只讲英语的儿童的成绩要高。
缪拉和同事们,1994年
越来越多的证据说明了语言能够影响某些心智技能,但语言和思维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定论。语言是否影响了思维?对这一问题的回答需要结合心理学和语言学两方面的知识,而研究该问题的科学的、精密的方法还尚未被设计出来。
涉及思维、推理和沟通的认知技能的研究工作仍在扩展之中。研究的范围包括这些技能的获得和发展、伴随它们一起产生的问题,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影响等等。恐怕要强调的是,为了正常地发挥功能和更好地适应,我们需要在心不在焉和集中精力之间获得一种平衡——知道什么时候该投入行动,什么时候该停下来思考。如果我们完全在逻辑的基础上行事,就像机器人或斯包克先生[3]那样,那么我们就不能灵活地适应复杂和不确定的日常生活。因此,确有一些领域,在其中,我们看来比人工智能机器要高明一些,尽管机器的记忆储存量比我们的要大,机器验证假说也比我们快。当然,我们的特点是既有感情又有思维,这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我们会做我们所做的事情。
专栏4.3中九个点问题的答案
只有在由点所构成的正方形边界之外,延长一些线条,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或者可以用其他方式来打破“边界”:例如把九个点切成三列,再重新排成一条连续的直线。
第五章 为什么我们会做我们所做的事情?动机和情绪
感情不仅给我们的经历增添了色彩,而且为我们的生活提供了情绪背景,感情是为目的服务的。感情促进了行动,我们常常用当时的感情来解释行动:我敲了桌子是因为我生气,避免说话是因为我紧张,或者,给自己找了杯饮料是因为我渴了。动机(饥、渴、性)决定了我努力的目标,而情绪(高兴、沮丧、绝望)则反映了我在过程中所体验的感情。然而,在心理学教科书里,动机和情绪常常被归在一起,若不做解释,这种并列可能会显得挺神秘。除了都能被你“感觉到”这一点之外,愤怒和口渴到底还有什么共同之处呢?它们之所以受到同样对待,主要原因就在于它们能驱使我们行动。我们谈到它们时,就好像它们是我们体内的力量,在这样或那样地推着我们。这股力量在不断地变化,并不一定总是可理解的或合乎逻辑的,但它们又不独立于其他心理因素而存在。它们都影响着之前所描述过的过程(知觉、注意、学习、记忆、思维、推理和沟通),也受到这些过程的影响。心理学家的问题之一就是搞清楚这些过程和感情是怎样相互影响的,以此来说明为什么我们会做我们所做的事情。
情绪组织我们的活动。情绪告诉我们什么是我们想要的:做好工作、一顿美餐、摆脱了一切麻烦事;也告诉我们什么是我们不想要的:又一次争论或增加税收。情绪带着倾向,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表现出来。情绪可以起到动机的作用;一个伤心或害怕的孩子会寻求舒适和安全,或大哭起来求援,(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寻求接近他们所爱的人。于是,光有逻辑是不够的。想象一下,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你试着决定做什么工作,信任什么人——甚至和谁结婚。人头脑里一切复杂的精神装备都已经发育成熟了,因此,当精神装备运转正常时,它会帮助我们得到想要的东西,避开不想要的东西。动机和情绪是精神机器的动员装置——它们是油缸里的燃料,而我们行为的方式(是采取行动还是不采取行动)则是感情同装备的其他部分相互影响的结果。
动机:推动与刺激
根据《牛津英语词典》的解释,动机是“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刺激,它促进行动趋向由心理或社会因素提供的期望目标;该目标给出了行为的目的和方向”。按心理学的说法,正如乔治·米勒所说的,动机是“能克服我们的懒惰、促使我们(无论是急迫地还是不太情愿地)行动的所有推动与刺激——不论是生理的、社会的还是心理的”。行动背后的动机是由多种因素引发的:饥饿是生理的动机,接受是社会的动机,好奇则是心理的动机。因此,动机是复杂的。例如,饥饿是由内部和外部因素——空空的肚皮和新烤好面包的香味——决定的。我饿了就会去找食物,越饿找得越起劲,越愿意多花时间去找。饥饿决定了行为的方向、强度和持久度,但它并不决定吃这一行为所包含的一切。我也可能会在心痛而不是肚子痛的时候去找东西吃,或者仅仅因为我有一进家门就想吃东西的习惯。
心理学家用一种明晰的方式把动机分了类。初级动机帮我们满足基本需要,如食品、饮料、温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