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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文学理论入门 [3]

By Root 1239 0
程,它才成为我们所见到的这样,而不应该认为生活是符号和文本加起来再现的。书面文字也许会声明事实是先于意义的,然而,用德里达的一句名言来说,它们实际上证明的恰恰是“没有文本之外的东西”,也就是说当你认为你脱离开符号和文本,得到了“事实本身”时,你发现的只是更多的文本、更多的符号和没有终结的补充物的链条。德里达写道:

沿着这条连接“危险的补充物”的线索,我们一直要说明的正是在我们称为“血肉”之躯的真实人的生活中……除了写作之外,一无所有,除了补充物和只能从不同的关系链条中产生的替代意义之外,一无所有……如此循环,没有止境,因为我们从文本中已经读到,绝对的存在即本质,文字用“真正的母亲”等字眼称呼它,而它却是已经逃匿的,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我们还从文本中读到,由于自然的存在消失了,创造意义和语言的正是写作。

这并不意味着“妈妈”的在场与不在场之间没有任何区别,也不是说一个“真实”的事件与一个虚构的事件之间没有任何区别。而是说,她的在场是一种特殊形式的不在场,仍然需要中介和补充物。

例子说明了什么

福柯和德里达经常一同被列为“后结构主义者”(见附录),但上述两个关于“理论”的例子却是截然不同的。德里达的例子提出要阅读或解读文本,识别在文本中起作用的逻辑;而福柯的观点却不是建立在文本之上的(事实上,他几乎从不引用实际文件或话语,这一点颇令人吃惊),他提出的是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思考文本和话语的框架。德里达的解读说明文学作品本身,比如卢梭的《忏悔录》在多大程度上是理论性的:它们对写作、欲望以及替代物,或者说补充物,做了清楚的、纯理论的论述,并且对关于这些议题的思考给予了指导。而另一方面,福柯要向我们说明的不是文本有多强的洞察力,或者说它有多么明智,而是医生、科学家、小说家等等这些人的话语在多大程度上能创造事物,而他们却声明他们只不过是在对这些事物进行分析。德里达说明了文学作品多么富有理论性,而福柯则解释了知识的话语具有多大的创造性。

在他们所提出的主张和从中产生的问题中间似乎也有区别。德里达要告诉我们的是卢梭的文本说了些什么,或者说它要表明什么,所以从中产生的问题就是卢梭文本中所说的是否真实。福柯则要分析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那些由此而产生的问题就是他这种粗略的概括是否对其他历史时期和其他地区也适用。反过来,提出类似这样的后续问题正是我们进入“理论”,并实践它的道路。

关于理论的两个例子都说明了理论涉及推测性的实践:对欲望、语言等等的解释对已经被接受的思想(比如说有一种东西是自然的,被称为“性”;还有符号再现的是先于它而存在的真实)提出了挑战。它们就是这样激励你重新思考你用以研究文学的那些范畴。这些例子展示了现代理论的主要趋势,这种趋势是对任何被认为是自然的东西的批评,是要说明那些被认为,或者被指定为自然的事物其实都是历史和文化的产物。你还可以用一个不同的例子证明这一点。当阿蕾沙·福兰克林唱着“你让我感到我就像一个自然的女人”时,她似乎为被确认为具有这种先于文化的、由男人对她的态度而产生的“自然”的性身份而感到幸福。但她的用词“你让我感到我就像一个自然的女人”说明这个假设为自然的,或者说先天给定的身份确实是一个文化的角色,是在文化中起作用的:她不是一个“自然的女人”,而是需要有人使她觉得就像一个自然的女人。由此可见,这个原始的、自然的女人的确是一个文化的产物。

理论使其他的论证都与此相同:不论是主张表面自然的社会组织和机构以及社会的思维习惯其实都是构成该社会的经济关系和正在进行的权力之争的产物,还是认为有意识的生活中的各种现象可能是由各种无意识的力量产生的;不论是主张我们称为自我或者主体的事物存在于语言和文化体系中,并通过它们而产生,还是认为我们所谓的“存在”、“起因”或者“原物”其实都是由复制品创造的,是重复的作用。

好了,理论究竟是什么呢?我们得出如下四点:

1.理论是跨学科的,是一种具有超出某一原始学科的作用的话语。

2.理论是分析和推测。它试图找出我们称为性,或语言,或写作,或意义,或主体的东西中包含了些什么。

3.理论是对常识的批评,是对被认定为自然的观念的批评。

4.理论具有自反性,是关于思维的思维,我们用它向文学和其他话语实践中创造意义的范畴提出质疑。

结果是理论变得很吓人。如今的理论有一点最令人失望,就是它永无止境。它不是那种你能够掌握的东西,不是一组专门的文章,你只要读懂了,便“明白了理论”。它是一套包罗万象的文集大全,总是在不停地争论着,因为年轻而又不安分的学者总是在批评他们的长辈们的指导思想,促进新的思想家对理论做出新的贡献,并且重新评价老的、被忽略了的作者的成果。因此,理论就成了一种令人惊恐不安的源头,一种不断推陈出新的资源:“什么,你没读过拉康!你怎么能谈论抒情诗而不提及这个说话主体的反射性建构呢?”或者说“要是不用福柯关于如何利用性征和女性身体的歇斯底里化的阐述,还有加亚特里·斯皮瓦克对殖民主义在建构都市主体中所起的作用的论证,你怎么能写得出关于维多利亚时期小说的文章呢?”理论常常会像一项残忍的判决,逼着你去阅读你不熟悉的领域中的那些十分难懂的文章。在那些领域里,攻克一部著作带给你的不是短暂的喘息,而是更多的、更艰难的阅读。(“斯皮瓦克?你读过了,可你读过贝尼塔·派瑞对斯皮瓦克的批评,以及她的答复吗?”)

“你是一个恐怖分子?感谢上帝。我以为梅格说你是个理论家呢。”

理论的不可控制性是人们抵制理论的一个主要原因。不论你认为自己多么精通理论,你永远也说不准你是否“必须要读一读”让·鲍德里亚、米哈伊尔·巴赫金、瓦尔特·本雅明、埃莱纳·西克苏、C.L.R.詹姆斯、梅拉内·克雷恩或者朱莉亚·克莉斯蒂娃,还是你完全可以“相安无事”地不去理他们。(这当然取决于“你”是谁和你想成为什么人。)毫无疑问,对理论的敌对情绪大部分源于这样一个事实,即如果承认了理论的重要性就等于做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承诺,就等于让自己处于一个要不断地了解、学习重要的新东西的状态之下。然而,生活本身的情况不正是如此吗?

理论使你有一种要掌握它的欲望。你希望阅读理论文字能使你掌握归纳组织并理解你感兴趣的那些现象的概念,然而理论又不可能使你完全掌握这些。这不仅仅是因为永远有新的东西需要了解,而更确切也更令人苦恼的是因为理论本身就是推测的结果,是对作为它自己基本的假设的质疑。理论的本质是通过对那些前提和假设提出挑战来推翻你认为自己早就明白了的东西,因此理论的结果也是不可预测的。即使你无法最终掌握理论,你还是取得了进步。你对自己阅读的内容有了新的理解,你针对它们提出了不同的问题,并且对这些问题的意义有了更清楚的理解。

这个简单的介绍当然不能使你成为理论家。这倒不单单因为它很短,而且因为它只对重要的思想线索和不同的辩论范畴,特别是与文学有关的范畴,做了一个概括。它提供了一些理论探讨的例子,目的是希望读者从中发现理论的价值和它的诱人之处,从而也能抓住机会品味一下思考的乐趣。

第二章 文学是什么?这个问题重要吗?

文学是什么?你也许会认为这是文学理论的中心问题,但事实上,这个问题并不重要。这是为什么呢?

看来主要原因有两点。首先,既然理论本身把哲学、语言学、历史学、政治理论、心理分析等各方面的思想融合在一起,那儿理论家们为什么还要劳神看他们解读的文本究竟是不是文学的呢?如今对于搞文学研究的学生和教师来说有那么多的批评项目和课题可读可写。比如“20世纪早期的妇女形象”,在这个题目之下,你既可以研读文学作品,又可以接触非文学作品。你可以研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小说,又可以钻研弗洛伊德的病案史,或者二者都读,从方法论的角度看,也没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不同。这倒不是说各种文本都差不多。可以说,由于不同原因,有些文本内涵更丰富、更有影响力、更具有典范作用、更具有可争辩性,或者更具有支配性。但文学作品和非文学作品还是可以同时研读的,并且研读方法也是相似的。

文学之外的文学性

第二点,二者之间的区别并不显得十分重要的原因是理论著作已经在非文学现象中找到了“文学性”——可以用这个最简洁的字眼称呼它。人们通常认为属于文学的特性其实在非文学的话语和实践中也是必不可少的了。比如说,关于如何理解历史的本质的讨论就一直把理解一个故事应该包括什么作为模式。主要表现在:史学家不会对历史做出像科学领域中的那种具有预言性的解释。他们无法说明当x和y出现时,肯定会出现z。他们所能做的只是说明一件事是如何导致另一件事的,说明第一次世界大战因何而爆发,而不能说明它为什么一定要爆发。所以,历史解释的模式也就是故事发展逻辑的原理:故事怎样表明事情因何而发生,怎样把最初的情景,后来的发展和结果用合情合理的方法联系起来。

总而言之,使历史清晰可知的模式也就是文学叙述的模式。我们这些听故事、读故事的人都善于评判一个故事的情节是否合乎情理,是否紧凑,这个故事是否已经讲完。如果使情节发展合情合理,能成为故事的模式具有与历史叙述的模式相同的特点,那么把二者区分开就不是一个很重要的理论问题了。同样,理论家们也越来越强调修辞手法,比如隐喻在文本中的重要性了。不论是在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案例的解释中,还是在一些哲学论证的著作中都可以见到这种观点。修辞手法通常被认为对文学才是至关重要的,而在其他类型的话语中则纯属装饰。通过说明修辞手法在其他类型的话语中同样可以塑造思想,理论家们论证了在非文学性文本中文学性的重要作用,这就使文学和非文学的区分变得越发错综复杂了。

不过,我用在非文学现象中发现了“文学性”来描述当前的局面,这本身正说明文学的概念仍然起着一定的作用,因而也就需要讲一讲。

哪种类型的问题?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那个关键的问题上:“文学是什么?”不过,这个问题属于哪一种类型呢?如果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提出这个问题,那就很容易。你可以回答他说:“文学就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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