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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文学理论入门 [15]

By Root 1233 0
句话,看来是根据一个熟知人类活动的旁观者的视点,而“那个头上顶着花白头发的人把一支燃烧的小棍拿近他自己,然后一股烟雾便开始从一个和他的身体贴在一起的白色的管状物中飘散开来”这样的描述看来就是根据一个外星人或者是根据一个“相隔甚远”的人的视点。在另一个极端,是所谓的“无所不知的叙述”,聚焦人是像上帝一样的人物,他掌握着了解所有角色内心世界和隐秘欲望的方法,“国王看到这一切喜出望外,但他想要金子的贪婪欲望仍然没有得到满足”。在无所不知的叙述中,从原则上说可以知道和可以讲述的东西似乎没有止境,这种叙述不仅在传统故事中很常见,在现代小说中也很普遍。在现代小说中,选择要切实讲述的内容是很关键的。

主要根据单一角色的意识进行聚焦的故事,既可以是第一人称叙述,叙述者讲述他或她想些什么,看到些什么;也可以是第三人称叙述,也就是人们经常说的“第三人称的有限视角”,像小说《梅茜所知道的》里的情景一样。视角的局限性会产生靠不住的叙述,也就是我们有一种感觉,即据以聚焦的认识不能或不愿像老练的故事读者们那样去理解事件。

以上这些以及其他的叙述和聚焦的不同变化形式对于决定小说的整体效果起了很大的作用。一个用无所不知的叙述方法讲述的故事会详细描述各个角色的内心情感和隐秘动机,并表明知道事件将如何发展,它能造成世界可知的感觉。举例说,它可能会突出人们打算做的事情和最终实际发生的事情之间悬殊的对比(“他一点都不知道两个小时之后他将被一辆马车压死,而他所有的计划都将化为泡影”)。一个从单一角色有限的视角讲述的故事可能会造成极强的世界不可预知的感觉:因为我们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别的事情,所以对这个角色所发生的一切都可能是一个意外。故事套在其他故事之中,这一点又使叙述的错综性越发突出了,因此讲述一个故事的行为也变成了故事中的一个事件——一个其后果和意义都足以引起关注的事件。故事套在了故事的故事之中。

故事是干什么的

理论家们还论述了故事的功能。我在第二章中提到过“叙述性文本”,在叙述这个类别中既包括文学叙述,也包括人们相互讲述的故事,故事之所以得以流传皆因它们的故事具有可讲性,“值得一讲”。讲故事的人总是要避免引出这样的问题:“后来怎么样?”不过,是什么使得一个故事“值得一讲”呢?故事又是干什么的呢?

首先,故事给人们带来快乐和满足——亚里士多德告诉我们,快乐和满足是通过模仿真实生活和它本身的韵律而产生的。叙述的特有形式在讲述骗人者反而受骗了,或者局面发生了相反的变化时,就制造了曲折变化,给人以快乐和满足,而且许多叙述都具备这个基本的功能:通过使大家熟悉的局面发生转变而给人以快乐和满足。

叙述的快乐、满足是与欲望相关联的。情节讲述的是欲望和欲望所引发的事件,而叙述本身的发展是受以强烈的“认识欲”的形式出现的欲望驱使的,是受想知道的欲望驱使的:我们想要发现秘密,想要了解结局,想要掌握实情。如果说是这种要主宰一切的“男性”冲动驱使着叙述,驱使着揭晓真相(“赤裸裸的真相”)的欲望,那么叙述提供给我们的,可以满足那个愿望的知识是不是欲望的结果呢?理论家们要探究关于欲望、故事和知识之间的关系这类问题。

正如理论家们所强调的,故事还具备一种功能,就是教我们认识世界,向我们展现世界是如何运转的,通过不同的聚焦方法,让我们从别的角度观察事情,并且了解其他人的动机,而我们通常是很难看清这些的。小说家E.M.福斯特注意到,小说提供充分了解他人的可能性,弥补了我们在“真实”生活中对他人的无知。小说中的角色

是那些生活的隐秘清晰可见,或者可能被窥见的人:我们则是完全隐匿私生活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小说会给我们带来慰藉,尽管有时它们讲述的可能是邪恶的人;小说让我们看到的是更容易理解,因此也就更容易掌握的人类,小说使我们产生一种睿智和力量的幻觉。

叙述通过小说提供的知识而进行控制。按照西方的传统,小说表现强烈的愿望是怎样被驾驭的,以及如何使欲望适应社会实际。许多小说都讲述青春的幻想是如何破灭的。它们向我们讲述欲望、刺激欲望,为我们编排了激起男女相爱欲望的情节。而且从18世纪以来,小说越来越刻意地暗示我们,如果我们还能实现真正的自我的话,那就只能在爱情、在私人关系中,而不能在公众行为中去实现。然而,就在它们训练我们相信确实有“陷于热恋之中”这么一回事的同时,它们也把这个念头非神秘化了。

至此,随着一系列的认同,我们变成了现在的自我(见第八章)。小说是一种使社会准则内在化的有力方式。不过叙述也提供了一种社会批评的方式。它们揭露世俗成就的空洞虚伪,揭露世间的腐败,说明它不能满足我们最高尚的愿望。它们在那些吸引读者的故事中,揭露被压制者的困境,通过认同使读者明白某些处境是不可容忍的。

最后,在叙述领域中理论的基本问题是:叙述到底是知识的一种根本形式(通过制造感觉让人们认识世界)呢,还是一种既歪曲也揭露的修辞结构呢?叙述究竟是知识的来源,还是幻觉的来源?它意欲表明的知识是欲望的结果吗?根据保罗·德·曼的观察,既然没有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会试着借白天这个词的光去种葡萄,那么我们就会感到要避免用虚构的叙述模式去设想我们的生活的确是很困难的。这是否暗示叙述使事件变得清晰和使心灵得到慰藉的效果都是虚假的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既需要掌握独立于叙述之外的这个世界的知识,也需要有一定的基础以确信这些知识比叙述所提供的更加可信。不过,是否存在这种有别于叙述且具有高度可信度的知识恰恰是正在争论的问题:叙述究竟是知识还是幻觉的根源?因此,即使它的确有一个答案,看来我们也不大可能回答这个问题了。相反,我们只能在两者之间徘徊:一是把叙述看作是一种修辞结构,这种结构产生睿智的幻觉;一是把叙述作为一种主要的、可以由我们支配的制造感觉的手段去研究。说到底,就连把叙述作为修辞的说明也具有叙述的结构:有一篇故事,其中我们最初的错觉让步于严酷的事实真相,我们变得更痛苦,但也更明智了,没有了幻想,磨炼得越发成熟。我们不再围成圆圈跳舞,而是思索着秘密。故事就是这样的。

第七章 述行语言

我将在这一章里根据一个在文学和文化理论中盛行的概念继续对“理论”的一个实例进行研究,而这一概念的成功也说明了理念被引进“理论”领域后的变化过程。“述行”语言的问题使有关语言的意义和效果的重大议题成为了焦点,并且导致了关于这个主题的属性和本质的一系列问题。

奥斯汀的述行语

英国哲学家J.L.奥斯汀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了表述行为的言语这个概念。他提出两种言语间的区别:述愿言语,如“乔治答应要来”,它发表一个声明,描述一种状况,它有真实与否的区别;述行言语,或者述行语没有真实与否,而是切实完成它所指的行为。如果说:“我保证付你钱”,这不是描述一种状况的言语,而是在完成许诺的行为,言语本身即行为。奥斯汀写道,在结婚典礼上,当牧师或者行政官员问道“你是否愿意娶这个女人为你的合法妻子”,而我回答“我愿意”时,我不是在描述什么东西,我是在做这件事;“我不是在报道一个婚礼:我在享受这个婚礼”。当我说“我愿意”的时候,这个述行言语不能用对或错来判别。它也许是恰当的,也许是不恰当的,要根据情形而定。用奥斯汀的术语说,它可能会是“成功的”,也可能是“不成功的”。如果我说“我愿意”,我也可能结不成婚——如果我是已婚的,或者如果主持仪式的人在这个社区内无权主持婚礼。奥斯汀说,假如这样,那些言语将“不产生任何效果”。言语会达不到预期效果,会变得不恰当,因此,无疑新娘或新郎,或双方都不会感到高兴。

述行言语不是描述而是实行它所指的行为。我通过念出这些词而做出承诺、发布命令,或者结婚。检验述行性有一个简单的方法,就是看在动词前是否能加上hereby这个英文词。这里hereby的意思是“通过说出这些话”,比如:“我特此保证”,“我们特此宣布我们的独立”,“我兹命令你……”;而不能说“我兹步行进城”,因为我不能通过发出某些词的读音而完成走路的行为。

述行和述愿的区别抓住了不同类型言语之间的重要区别,并且改变我们的认识,使我们看到语言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完成行为,而不仅仅是报道那些行为。但随着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奥斯汀在论述述行语时遇到了一些困难。你能列出一个“述行动词”的单子来,都是第一人称、一般现在时、陈述句的动词(我保证、我命令、我宣布),这些动词完成它们所指的行为。但你不能通过列举有这种功能的动词来给述行下定义。因为在适当的场合下,你完全可以通过大喊“站住”完成命令某人停下来的行为,而不是说“我兹命令你站住”。“我明天付给你钱”,这句话显然是述愿的声明,似乎肯定有或真或假两种结局,全凭明天发生什么而定。但在适当的条件下,它也是一个要付给你钱的承诺,而不像“他明天会付给你钱”那样,是一种描述,或者预见。然而,一旦你允许在没有明确的述行动词时可以有这样“含蓄的述行语”存在,你就不得不承认任何言语都可能成为含蓄的述行语。“猫在地毯上”,你的这句基本的述愿言语可以被看作是“我兹证明猫是在地毯上的”的省略形式,那它就是述行言语,完成了它所指的证明的行为。述愿言语也完成行为——声明行为、证明行为、描述行为等等。结果,它们也成了一种述行。这一点在稍后的阶段变得尤为重要。

述行语和文学

文学批评家们接受了述行语的概念,认为它有助于描述文学话语的特点。理论家们长期以来一直主张我们必须像注意文学语言说什么一样去注意它做什么,而述行语的概念恰好为这一思想提供了语言学和哲学的论证:的确有一类言语首先是要做些什么。文学言语像述行语一样并不指先前事态,也不存在真伪。从几个不同方面来说,文学言语也是创造它所指的事态的。比如首先也是最清楚的一点,它创造角色和他们的行为。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一开头写道:“仪表堂堂、富态结实的壮鹿马利根从楼梯口走了上来,手里端着一碗肥皂水,碗上十字交叉地架着一面小镜子和一把剃须刀。”它不是指先前的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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