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通识读本:德国文学 [22]
自1945年以来,德国人面临的描写德国人的挑战,在于将创伤转化为记忆,并经由哀悼过去来理解现在。为了描述不可描述之物,他们必须通过讲述足够广泛而深入的故事来显示什么是德国的。1961年之后,这一挑战变得更加困难,只有叙事能够涵盖强加给德国以经济、社会和文化精神分裂症的世界权力关系的作者才有成功的机会。只有依靠坚定的国际观或历史观才能抵抗造成德国分裂的巨大谎言催眠般的吸引力:民主共和国号称是一个自由工作以期实现社会主义的国家,而事实上正如柏林墙所宣告的,它并没有摆脱靠外国军事力量维持的老式官僚专政。这样的观点在哲学中比在文学中更容易获得。海德格尔和云格尔或许在后期仍不知悔改的作品中做到了,即使是基于错误的理由。阿多诺因为继续坚持“教化”而受到残酷的惩罚,他被学生羞辱为反动派,很可能因此导致他在1969年死于心脏病;但是“法兰克福学派”的传统由他的学生尤尔根·哈贝马斯(生于1929年)继承下来,并坚决予以扩张。哈贝马斯发展出一套民主论证的演变理论,以寻求德国哲学和英美传统的结合(被阿多诺拒绝):启蒙在民主体制中体现为制度(《交往行为理论》,1981)。由此,他既将联邦德国的宪法秩序与其他西方国家的宪政秩序联系起来,又将其与德国的过去严格分开。他担心赫尔穆特·科尔的政府依然在鼓励一种以西德爱国主义面貌出现的民族主义形式,它会抹去联邦德国和以前的德国之间的区别,他在1986至1987年对粉饰犹太人大屠杀的修正主义历史学家的批判(史称“历史学家之争”)中表达了这一担忧。可是科尔只自觉地关心德国也应该悼念第二次世界大战中1100万德国人的死亡:只有承认第三帝国的全部代价,才可能真正评估第三帝国。
随着1989年苏联撤出对东欧政府的军事保护,这些政权相继崩溃。在东德,官僚绝对统治的残余和整个民族30年的虚假认识不复存在。人们很难期待像克里斯塔·沃尔夫那样已经在空心的基石上重建过一次生活的人能在第二次创伤后再度重建自己。但是对公认的西方作家和东方的年轻作者来说,诚实的新高度有望达到。《辽阔的原野》(1996)是格拉斯对科尔处理统一的方式的愤怒批评,与其说是一部小说,不如说是一项政治干预;之后,他的《蟹行》(2002)重新采用了旧的形式,中心情节是1945年人们在苏联军队抵达前夕逃离东普鲁士,救生船被鱼雷击中造成九千多人丧生。格拉斯在2006年的自传中承认自己曾为纳粹党卫军服务,这也显示,他的奥斯卡·马策拉特的形象比任何人在《铁皮鼓》首版时所能想到的更加接近现实。2005年,屡获嘉奖的诗人杜尔斯·格仁拜因(生于1962年)尝试着手描写所有盟军战争恶行中最臭名昭著的一桩—德累斯顿大轰炸,从一个土生土长的德累斯顿人的视角出发,将本城的政治和文化历史、它与纳粹的关系,以及它的惨淡重建一并囊括:语调的不协调是本诗必不可少的要素,却带来了多元的接受可能(《瓷器—我的城市毁灭之诗》)。德国无力悼念针对其城市的可怕轰炸一直是温弗里德·格奥尔格·泽巴尔德(1944—2001)一项争议性研究的主题:《空袭和文学》(1999)本身就是禁忌正在被打破的标志。泽巴尔德的小说是20世纪90年代德国文学中最引人注目的,它们既毫不动摇又不拘一格地关注对历史暴力的记忆过程,这个过程正如我们在《移民们》(1992)中看到的,一具在山腰被积雪掩埋的尸体最终会在多年以后在冰川脚下浮现。和乌韦·约翰逊一样,长期担任东英吉利大学教授的泽巴尔德也不得不在德国以外的地方定居,以使自己的文学工作所必需的记忆保有自由和广度。他的故事从冰雪中找回生命和死亡,在全世界有广泛影响。虽然德国的灾难通常是或明显或隐蔽的参照点,但他的作品极为详细地表现了无数看似不相关的主题和地点:伊斯坦布尔和北美、各座火车站的建筑、丝绸产业的历史和托马斯·布朗爵士的作品。德国似乎相当接近《土星之环—英国朝圣之旅》(1995)里所描绘的情况,正如标题所暗示的,这本书涉及大英帝国世界历史性的内爆之后的模式。泽巴尔德通过故意模糊文学类型—我们读的是小说、自传、历史还是纪实文献?散落在作品中的模糊不清的照片是真实的还是合成出来的?它们和文本有关还是无关?—一方面复制了遗忘的层次,人们必须向下挖掘才能抵达过去;另一方面再现了我们正试图恢复的、总是规避统一的多样性。只是,他的书有一点是统一的:它们完全属于德国。精致平和、清晰均衡、精心雕琢的句子,除了少量几乎不引人注意的关于20世纪的描绘外,可能让人以为出自歌德之手。正是这些特征告诉我们,这种对于我们当前状况的观点,尽管触及全球,仍然是从特定的历史和文化立场出发获得的—一个悲剧的立场,因为它是德国的,也因为其他任何语言都没必要也不可能让泽巴尔德写出他最伟大的句子:他的最后一部小说《奥斯特里茨》(2001)对特雷津集中营长达10页的描写。他的作品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标志着自1989至1990年的转折起,德国文学重新开始了战后对民族历史身份的原始追寻,这是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的追寻,不仅因为每个国家都必须以相似的方式在一个联系日益紧密的世界体系中寻找自己的位置,而且因为德国的例子特别清晰地表明,最终最重要的不是国家或个人的身份,而是对正义的追求。
索引
A
absolutism 专制主义
Addison,J. 约瑟夫·艾迪生
Adenauer,K. 康拉德·阿登纳
Adorno,T. 特奥多尔·阿多诺
aesthetics 美学,另见‘Art’
Africa 非洲
Albert,Prince Consort 阿尔伯特亲王
alexandrine 亚历山大体
America 美国,另见 USA
Anabaptists 再洗礼派教徒
Anna Amalia,duchess of Saxe-Weimar 萨克森—魏玛公爵夫人安娜·阿玛利亚
anti-Semitism 反犹主义
aphorism 格言
Apollo 阿波罗
architecture 建筑
army 军队
Arnim,L.A. 路德维希·阿希姆·阿尔尼姆
art history 艺术史
‘Art’ “艺术”
Athenaeum 雅典娜神庙
Auden,W.H. 威斯坦·休·奥登
Augsburg 奥格斯堡
Peace of 《奥格斯堡和约》
Augustine 奥古斯丁
Auschwitz 奥斯维辛
Austria 奥地利
Austro-Prussian War 普奥战争,另见 Seven Weeks War
B
Bakunin,M. 米哈伊尔·巴枯宁
Baltic states 波罗的海国家
Basle 巴塞尔
battle of the historians(Historikerstreit) 历史学家之争
Bauer,B. 布鲁诺·鲍威尔
Baumgarten,A.G. 亚历山大·戈特利布·鲍姆加滕
Bavaria 巴伐利亚
Bayreuth 拜罗伊特
Beethoven,L. 路德维希·凡·贝多芬
Belgium 比利时
Benjamin,W. 瓦尔特·本雅明
Benn,G. 戈特弗里德·本恩
Bennett,A. 阿诺德·贝内特
Berg,A. 阿尔班·贝尔格
Berlin 柏林
Bertram,E. 恩斯特·贝尔特拉姆
Bible 《圣经》
‘Bildung’ “教化”
‘Bildungsbürger’ “受教育的市民”
Bismarck,O. 奥托·冯·俾斯麦
Black Forest 黑森林
Blake,W. 威廉·布莱克
B.hme,J. 雅各布·伯麦
B.ll,H. 海因里希·伯尔
Bonn 波恩
Bonn Republic 波恩共和国
bourgeois tragedy 市民悲剧
bourgeoisie 资产阶级
Brahm,O. 奥托·布拉姆
Brandenburg 勃兰登堡
Brant,S. 塞巴斯蒂安·布兰特
Bremen 不来梅
Brentano,C. 克莱门斯·布伦塔诺
Britain 不列颠,另见 England
British Empire 大英帝国
Brockes,B.H. 巴托尔德·欣里希·布罗克斯
Brunswick,duke of 不伦瑞克公爵
Büchner,G. 格奥尔格·毕希纳
Büchner,L. 路德维希·毕希纳
Burns,R. 罗伯特·彭斯
Busch,W. 威廉·布施
C
California 加利福尼亚
Calvinism 加尔文主义
Campo Formio,treaty 《坎波福尔米奥条约》
capital,capitalism 资本,资本主义
Carlsbad Decrees 《卡尔斯巴德决议》
Catholicism 天主教
Cavell,E. 艾迪丝·卡维尔
Celan,P. 保罗·策兰
Charles Ⅴ 查理五世
chivalrous literature 骑士文学
Christianity 基督教
church 教会
‘civilization’ “文明”
‘classical’ period “古典主义”时代
classics 古典学
clergy 牧师
Cold War 冷战
Cologne 科隆
colonies 殖民地
communism 共产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