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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克尔凯郭尔 [15]

By Root 1271 0
盾,它要求个人信仰的内在性与某种东西相关联,这种东西在犹太人看来是冒犯,在希腊人看来是愚蠢——对理性而言,则是荒唐。

(《附言》第191页)


我们也不会怀疑,克尔凯郭尔心里主要想的还是道成肉身这一现实。正如他在另一处所说的,“与它的本质相符合的是永恒的适时成立,它诞生、成长、死亡——这违背所有的思维”(《附言》第513页)。

类似这样的话清楚地表明,早先阐明的观点没有收回。信仰对理性之种种观点的否定再次——如果有的话——得到进一步的强化。基督教具体涉及到放弃对有限理解力的“自然的”区别对待,进行一次“实质上的飞跃”,跃入到理性之光难以照到或排斥理性的领域(《附言》第159、343页)。另一方面,《片断》中已经强调的观点,即它也要求通过神恩的奇迹力量而产生某种内在的转化,将这种力量作为启动这种转化的条件——这一点很不明显。相反,《附言》关注的重点——据说它主要关注成为基督徒意味着什么——几乎只是人类主体所采取的姿态。尽管在理性上难以说通,尽管遭到理性的反对,我们仍然相信某些东西是真的,这似乎被视为个人投入和献身的问题,它和矢志实现生活中的承诺或坚持贯彻策略是类似的。在这种情况下,信奉者的处境非常类似一个人在有意图的行动中遭遇到对立的引诱。而且,如果我们考虑到克尔凯郭尔与众不同的、措辞多少有些神秘的观点——严格意义上的行动应该有别于它所引发的、外在的或公开的行为,恰当而言,它限于“内在的”决定,通过这种决定,一个人在存在主义意义上认同于他先前只在理论上讨论的观念——那么,这种印象就更深刻了。(《附言》第302A页)总而言之,可能的情况是:克尔凯郭尔远非努力贬低或消除信仰中先验内涵或超自然内涵的意义;相反,他努力强调命题和实践两个方面的密切关系,同时清楚地揭示出宗教意识的主观倾向与客观思维和客观研究那典型的超然视角二者间的天壤之别。基督教信仰要求人们接受在理性看来是难以确定的,甚至荒唐的东西。在这里,对内在性的“强调达到了极致”。同样地,可以说它构成了“人类主观性这一领域中的最高激情”(《附言》第118页)。而且,还可以说它构成了真理。“主观性,”克尔凯郭尔后来一再强调,“就是真理。”


主观性的真实性

如果说上面引述的著名观点令《附言》的一些读者感到头晕目眩,那并不奇怪。平常而言,我们惯于将关于真实或虚假的问题和另一个问题联系在一起,即关于实实在在的事物如何独立存在,无论人们怎么看待它——怎么充满激情地感受它——都不会影响这种存在的问题。克尔凯郭尔是否认真考虑过反对这一平常的观点,用完全不同的另一个观点来取代它呢?果真如此的话,那么,他认为可以拿什么来取而代之呢?如果他没有这样考虑过,主观性与真实性之间已经表明的一致性实际上又意味着什么呢?

下面这段话的重要性在其上下文中已经得到强调。在这段话中,克尔凯郭尔提到引出真实性问题的两种独特方式。

如果以一种客观的方式提出真实性问题,反思便客观地指向真实性,把它当做一个物体,与知者有关……如果只有与他有关的这个对象具有真实性,那么,主体就相当于处在真实性中。一旦关于真实性的问题以主观的方式提出,反思便主观地指向个人关系的本质。只要这种关系的模式存在于真实性中,个人就处于真实性中,即使他因此可能会碰巧与不真实有联系。

(《附言》第178页)


克尔凯郭尔在详述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时,强调有必要区别评估信仰的两种模式,它们涉及信仰“是什么”和“怎么样”。“客观上强调说了什么,主观上强调是怎么说的。”迄今为止,至少只要涉及宗教信仰,他似乎就认为后一种模式是基本的。在另一段有名的话中,他把一个人的处境和另一个人的处境作比较,其中一个虽然对上帝有“正确的看法”,但用“错误的精神”向上帝祷告;另一个虽然属于盲目崇拜的群体,但“以无限的全部激情”向自己的偶像祷告。在克尔凯郭尔看来,第二个人而不是第一个人将会发现“最大的真实性”——“这人虽然崇拜偶像,但他实实在在向上帝祷告;另一个向真正的上帝作虚假的祷告,实际上等于崇拜假神”(《附言》第180页)。

尽管在阐述上有些奇怪,克尔凯郭尔在这里主要关注的是真正相信某种东西这一观念的模糊性。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认为该观念指的是,相信的东西与真正的东西相互吻合。而在另一种意义上,它指人们以何种方式同意某一信仰,即如何真正地或深切地相信它;真实性中的“主观性”在本质上属于第二种意义上的信仰。不过依照这种解释,他将真实性等同于主观性,这似乎相当于重新认可个人投入和充满激情的奉献的价值,它们与内在性联系在了一起。如此说来,只要一个人坚守自己的信仰,不管这信仰是什么,只要他恰当地与其紧密相联,信仰似乎就会把任何信徒都包含到真实性之中。如果基督教信仰所要传达的最大真实性就是这个,人们可能会感到,它多少有些被局限于自己所给出的确信之中了。因为在此意义上,如果无神论者绝对地、坚定不移地信奉他的无神论,真实性也许同样可以归属于无神论者的观念,正如可以归属于有神论者的观念一样,二者理由同样充分。鉴于克尔凯郭尔宣称认可基督教的要旨——(我们刚刚看到)这使他有信心区分“真正的上帝”和偶像,我们难以想象他心中没有更为实在的想法。

当然,有些地方也暗示了另一种解释。首先,克尔凯郭尔孜孜不倦地坚持在主观上接受基督教这一过程的独特性;坚称真正把自己奉献给一个自相矛盾的观念的人,其内在性达到了最强烈的程度。其次,他似乎——至少有时是这样——暗示,个人投入的激情或情感强烈到一定的程度也许能保证这些观念在客观上是正确的。因此,他在1849年12月的一篇日记中明确提到了《附言》。他说,如果知道信仰“怎么样”,也就会知道它“是什么”。又说,在这里“我们有最大程度的内在性,它被证明是客观性”(《日记》第355页)。在《附言》中,他拒绝尝试“有系统地”证明个人的永恒。他表示,相反,我们应该转向主观性——永恒被认为是主观性“最渴望的利益”,而且,“证据也正是存在于这种利益中”(《片断》第155页)。可以理解,这些话的所指或许会被理解为:基督教信仰所固有的奉献和渴望的力量,其本身便足以确保其真实内容的有效性。我们跟随“主观性之路”,就可以获得真实的顿悟;而如果我们受到客观研究这一冷静方法的束缚,去追求无穷无尽的“接近之路”,那是绝对无法获得这种顿悟的。

上述思路的问题在于,我们仍然很不清楚,只靠主观的信念或热烈的渴望如何能够证明我们所相信的或渴望的是真实的。一位批评家因此抱怨,这里提到的观点涉及一种明显的无逻辑性。这位批评家指责克尔凯郭尔将它与先前提到的更为无力、事实上不甚明朗的观点混为一体,误导人们;归属于信仰的“真实性”在此只存在于它引发的内在性的深度中,结果是,人们很容易认为,他以某种方式设法承认基督教信仰,这种方式并不受传统上确认或支持基督教的种种形式所遭到的反对的影响。这一批评看到了一些谬误,这些谬误可归因于克尔凯郭尔后来的一部分追随者,批评因而具有相当的力量。同样,不能否认的是,他自己容易给人这样的印象:在完全不同的立场之间摇摆不定,让人无法肯定他的观点到底是什么。他关于这一点的论述存在着诸多困难和含混,我们最终却不知道,这些会在多大程度上真正冲击他的基本目标。他的目的实质上是不是解释性的,是不是意在表述信仰在概念上和现象学上的含义,而不是在认识论上为它作任何辩解——尽管有暗示他可能是这样,但究竟是不是这样,在这里和在别处,这些都还有待讨论。由于这一原因,他主要关注的仍然是把宗教信仰归属到他认为适宜的领域,即个人选择和个人投入的领域,而不是超然的思考和评价这一领域。的确,我们有可能认为,他的断言(前面已经引述),即基督教的真实性“只存在于主观性之中”,只不过是表达这一观点的一种方式。正如他经常提醒我们的,他认为这是信仰的本质,它让个人去冒险,这是怀着全心全意、热烈激昂的决心,决心完全接受某种东西,任何智力的实证和客观的根据都无法理解这一举动。同时,走上这条道路,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有一个真正的问题,它涉及到如此一来,我们要接受什么样的现实。但是,一个人把自己这样奉献出去,还不能说因此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否则,这一公认的冒险的关键因素在哪里呢?

然而,如果我们遵循这个解释,我们就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其他问题。在克尔凯郭尔的作品中反复出现一个观点,即信仰屈从于意志。它在哲学中惹出诸多争议,尽人皆知。它还暗示更多的含混。我们当然可以假装自己相信某一观念是真的,因而决定依此行动,却任凭其实际的真值——至少暂时地——悬而未决。这种情况很清楚,人们常常允许其发生。我们也可以想见(如帕斯卡指出的),在此行动中的坚定不移也许会产生这样的结果:我们最终会相信事实中的主张,并且不仅仅是假设性地相信。有一点不太明显,即我们可以有意识地、直接地让自己简单地相信某种东西,不管我们根据什么相信它是真的,甚至可能面对铺天盖地的相反证据亦坚持己见。并且,一旦我们被要求去相信的东西据说具有内在的自相矛盾——它不仅缺乏客观基础,而且在理性看来,它本质上就让人无法接受或“令人不快”——这些困难就会变得复杂起来。在何种意义上我要去相信某种我知道严格说来是令人无法想象的东西,一种“有悖于所有人类理智”的矛盾?克尔凯郭尔坚决认为基督教信仰在任何程度上都与可能性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宣称信仰的这一对象是“荒唐的”(《附言》第189页),他认可的似乎就是,这样做是可行的。

要应对这里可能遭遇到的反对,他本来可以援引一个使其观点成立的条件,那就是《片断》中尤其突出描述的神恩。提出这种内在的转化会使一个人有可能接受在人的理性这一有限的视角看来不可思议的东西。不过,如果克尔凯郭尔所提到的“荒唐”,被认为是在辨别某种字面意义上不连贯或自我矛盾的东西,那么,我们不清楚,这个观点针对的是否真的是目前这种背景下真正要争论的话题。因为这涉及到这一观点是否说得通,即一个人可以相信某种东西,同时知道它肯定是或显然是错误的。有些评论者因此推断,他不可能真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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