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通识读本：儿童心理学 [16]
最近发展区（ZPD）。在皮亚杰的概念中，儿童的思维会参照其自身的时间表来逐渐发展。维果茨基则强调老师在发挥儿童潜能方面的重要性。例如，一个8岁的儿童也许可以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解答8岁儿童能力水平的数学题，但如果有个老师可以引导的话，这个儿童也许可以解答10岁儿童能力水平的数学题。最近发展区（ZPD）就是：独立解决问题的水平和借助他人帮助所能达到的解决问题的水平之间的差距。与其让教学来匹配儿童目前的发展水平，维果茨基认为，更为重要的是让教学来匹配最近发展区。这样可以挖掘出儿童内在的潜能，并且取得最理想的教学成果。
维果茨基还意识到，游戏对儿童发展是至关重要的。他认为，创造出想象的场景，使得儿童可以借此学着理解成人世界，这是儿童心理极其重要的一部分。正如我们在第四章中看到的消防车游戏，儿童在假想游戏中创造并遵守规则，“游戏的规则”。他们遵守这些规则的强烈欲望会促进自我调节（执行功能）技能的发展。类似地，游戏的象征功能，例如将一块木头当作一个洋娃娃或一匹马，使得儿童可以脱离一个物品的现实意义，纯粹地将其运用在想象（符号）世界中。维果茨基认为，在玩耍时，儿童始终是在最近发展区之内活动的。因此，儿童在游戏中发展着抽象思维。他们不会受限于外表或环境。维果茨基认为，老师应该通过为儿童刻意创造游戏场景来充分利用游戏的重要性进行教导。如果儿童通过积极参与游戏而学到了什么，那么他们会自然将其转化为个人的理解。
维果茨基并没有机会通过实验来检验他自己关于儿童心理发展的理论。尽管如此，通过游戏来学习的重要性、语言发展对认知发展的重要性，以及学习的文化和社会环境的重要性，都是之前的章节提到过的研究主题。与此同时，一些俄罗斯心理学家认为，西方心理学误解了维果茨基的一些关键论点。例如，尽管维果茨基强调了社会环境对学习的重要性，他也认为老师应该将人类在社会文化发展中所获得的知识（例如数学知识）直接教授给儿童。维果茨基并不认为，每个儿童都需要通过行动和游戏来自己发现这些知识。相反，类似语言的符号系统可以在教学中被用于这类知识的直接传递。
神经建构论：一个新的理论模型
正如之前提到的，从基因和脑成像中得到的新知识正揭示着儿童发展中的多种生理限制。神经建构论意识到，生理会影响儿童的发展，并试图提供一个系统框架来帮助我们理解这是如何发生的。严重的基因影响很容易被发现，例如遗传性耳聋。在这些案例中，很显然要为支持儿童的发展做出调整（例如用手语教学）。但是多数基因的作用很小，很多作用尚未被很好地了解。虽然如此，这些小的作用会影响大脑发展和支撑环境学习的脑细胞系统（通常以它们在大脑中的位置命名，例如“听觉皮层”或“额叶皮层”）的发展。脑细胞（神经）通过电信号来交换信息。这些低压信号通过名为突触的特别节点从一个神经元传递至另一个神经元。
神经建构论将细胞变化对心理发展的作用纳入考虑，例如神经递质（通过对神经突触的作用进而影响我们如何思考和感受的化学物质）的释放。该理论也考虑到了大脑中神经连接的影响，例如大脑中的系统如何直接地相互作用（例如视觉和听觉皮层的细胞网络之间只隔着几个神经突触）和如何远距离地相互作用（例如视觉感知信息要作用于注意力系统，需要跨越更多的突触节点以实现神经传递）。表1展示了神经建构论的主要框架。很明显，表1中的所有生理限制都会影响大脑的发展，进而影响心理表征的发展（认知发展）。与此同时，现在并没有多少研究能够给出各个生理限制如何影响儿童发展的实例。因此，与其寻找生理限制（例如基因表达）如何影响神经结构和神经网络的实例，不如考虑我们总体上所了解的基因和神经功能对儿童发展的影响。
表1 神经建构论中的生理限制
儿童发展和遗传学
一个基因无法决定一个儿童的发展轨迹。因此，当考虑基因对儿童发展的影响时，我们一定要强调，基因的作用不是决定性的。婴儿和儿童体验到的环境对他们的心理发展所造成的影响要远远超过基因。与此同时，并不是所有的婴儿生下来都一样。即使是兄弟姐妹也不见得有同样的能力和潜能，尽管他们的基因来自同一对父母。内在的天资会有差异。有些婴儿可能会成为很有天赋的音乐家。然而，无论环境多么完善，也不是所有儿童都能成为了不起的音乐家。另外，我们可以相当肯定地说，如果一个儿童完全没有（或只有很少的）音乐天赋，那么这个儿童则极难有可能成为优秀的音乐家。
基因影响发展这一事实，实际上意味着我们应该试着为所有的儿童都提供最佳的早期学习环境，不论他们内在的天资如何。由于基因的差别，他们的个体差异会逐渐显现。如果有些儿童处于非常贫乏的早期学习环境，而其他儿童没有，那么这些儿童之间的个体差异将会更大。由恶劣环境造成的发展障碍会加深基因之间的差异。我们了解到和某个特殊技能或能力有关的基因，并不代表我们没办法采用其他方式去影响这个技能或能力的发展。
确实，当代基因研究中有一个有趣的论点：很多基因都是“多面手”。这些基因对儿童发展有着广泛的作用。一组基因能够影响多种多样的认知能力。极少有基因独立起作用。一个单独的基因可能可以决定眼睛的颜色，然而在现实中，大多数人携带着不同基因的多种变体，这些变体的共同作用使得我们更容易或更不容易出现某一个特定的结果（例如成为有天赋的音乐家或有阅读障碍）。与此同时，基因的遗传性会与性格特征（例如动机）和环境因素（例如教育质量和营养水平）共同发生作用。另外，有些相当特定的环境影响会对受“多面手”基因影响的认知能力产生作用。因此，如果所有这些以特征为基础的影响和环境影响都在最佳水平，那么携带风险的基因所能造成的影响将会被最小化。因此，如果一个儿童携带着很多会导致阅读障碍的风险变体，但这个儿童很努力地阅读，并处于一个非常好的早期口语环境，从第一天开始上学起就接受了极佳的阅读辅导，那么这个儿童的阅读能力可能并不会比其他儿童差到哪儿去。
案例：DRD4——负责执行功能的基因？为了说明基因信息对理解儿童发展的潜在作用，我们来讲一讲帮助调节神经递质多巴胺传导的基因。总体而言，当多巴胺在大脑中释放时，我们会感觉良好。多巴胺与奖赏、惩罚有关。但是，多巴胺还参与了很多其他的大脑功能，例如认知灵活性。多巴胺D4受体基因（在文献中被标注为DRD4）被详尽地研究过，因为当一个人刻意地集中注意力时，多巴胺似乎是参与其中的一个主要神经递质。因此，当这个神经递质不能被很好地释放出来时，要集中注意力——和实行执行控制——可能就会变得很难。
我们在第五和第六章中看到了，执行功能对认知和社会情绪发展是很重要的，而且执行功能技能发展中的个体差异部分源于家庭养育、语言发展和工作记忆方面的个体差异。另一个引发儿童执行功能技能中个体差异的原因，似乎就是DRD4基因。事实上，这种关系的一种表现是，携带DRD4基因的某一种变体（7号重复等位基因）似乎会给经历不良家庭教养的儿童带来更糟的结果。7号重复等位基因会减少多巴胺的信号传输。这似乎会阻碍奖赏和惩罚对学习的影响。例如，一些携带7号重复等位基因的儿童，在10个月大的时候经历了不良的家庭教养，他们在39个月大的时候相比其他儿童出现了更多的反社会行为。“负面的”家庭教养（见第四章——过多的惩罚、批评和严厉管教）会使得这些携带7号重复等位基因的儿童表现出更多的反社会行为。在另一项研究中，经历了不良家庭教养的、携带7号重复等位基因的儿童，显示出极低的自我调节水平。还有研究显示，如果儿童不携带7号重复等位基因，那么正面的家庭教养会给抑制控制的发展带来更好的影响。这是“基因和环境相互作用”的实证。7号重复等位基因和家庭教养环境的相互作用，会部分决定执行功能技能在儿童早期的发展。因此，携带这一基因变体带来了在特定环境中可能会发展出较差的自我控制的发展风险或弱点。
DRD4对发展的其他影响。与此同时，我们应该强调，DRD4基因还有很多其他影响。一个有意思的、和儿童发展相关的影响来自另一个相当不同的发展领域，即阅读的学习。随着阅读发展中涉及的认知能力被越来越多地了解（见第五章），很多教育者开始发明电脑软件游戏来教授阅读的组合技巧。一项荷兰研究在最新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发明出一个电脑游戏，用来促进阅读的学习，并且在一系列学校中给有阅读障碍的儿童试用。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游戏对有些儿童是非常有用的，而对有些儿童则并不十分有效。决定着谁能从这个游戏中受益的一个因素就是DRD4基因。在这个电脑游戏中，携带7号重复等位基因的儿童学习阅读技巧的效率不高。原因似乎是他们在游戏中很难集中注意力，学习组合技巧时不那么高效。
这个例子强调了“多面手”基因的观点，显示出基因在多个不同的领域都可以对儿童发展产生正面和负面的作用。单个基因的实际作用，总是取决于其他很多的环境、气质因素。但即便如此，深入理解基因对发展的影响可以带来更加个性化的干预方案。我们可能需要不同的干预方案来帮助这些有阅读障碍的、携带7号重复等位基因的儿童。随着基因研究的发展，个性化的学习环境支持会变得越来越完善。
认知神经科学和儿童发展
脑成像的新技术快速增进了我们对于奠定学习基础的神经生物机制的理解。这些见解最终会给儿童心理学这一学术领域带来改革性的转变。例如，关于儿童大脑到底如何发展出一个文字形式的心理词库的确切信息应该能为一些理论争议提供线索，例如人类是否有一个内在的“语言学习装置”（见第三章）。
深入探究和学习有关的生理机制很可能是格外重要的。例如，如果了解了语言理解中神经振荡的作用（这是大型脑细胞网络在有节奏地开启或关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