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 [1371]
就同要在该领域吸引公众更大的兴趣一样,学术研究为得到鼓舞也花费了许许多多的精力。1945年以后的冷战造成了这样的心态:开始是竭力证明中国是亚洲的头号共产党敌国,后来则竭立证明中国不是头号敌国。到1980年,这两种任务都成为过去,没有与之相比的新任务出现。这些变化和另一些事情促成了40年代末以来知识界对中国问题的研究出现史无前例的沉寂状态。学者们争相寻找采访对象,了解某项政策在某市或某村的实施情况及发现一些新文件即可引起轰动的日子突然间一去不复返了。另外也不仅仅是获得的“内部”文件太多和潜在的情报提供者的人数太多以致于败坏了胃口的问题。人们对许多论题的研究和探索仍很不充分,尽管可供研究的资料比以前多得多。
对中国教育的研究仍然是所有这些研究政治和各代人的倾向的中心。50年代的研究中,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是主要的课题。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与教育社会学和教育发展有关的课题很快成了人们注意的中心。此后,这些课题一直引人注目,因为毛的“教育革命”深深触动了世界各地那些极想知道中国的实验能否大规模推广以及会留下什么样的教训的人的神经。然而,当毛以后的中国政府无条件地自动放弃那些实验时,早先为革命运动说好话的那些富有同情心的记者的声誉受到了损害。所以,学者们和公众对教育问题的关心程度大为减轻。毛的继任者是否能长期把教育从中国国内对公共政策的争论中摆脱出来,还有待于进一步观察。但是,目前的事态发展有效地抑制了外国人对中国教育经验的广泛兴趣。当然,每个人都知道中国历朝历代和历届中国政府都通过夸大本朝的成就和诋毁前朝的政绩来强调自身的合法性。但到80年代末,人们普遍缺乏兴趣和好奇心去证实新政府就与教育有关的问题和其他许多问题而对本届政府和以前的毛主义者的政府发表的声明。结果,中文资料查阅环境的改善所造成的综合运用文件和实地调查资料进行研究的机会在许多领域里都提供了便利条件。
最后,除上面已提到者以外,还有一个因素是造成对中国教育研究的落后现状的重要原因。这与中国大批知识分子得到“解放”有关,他们以前被当作革命事实上的或潜在的敌人而处在受怀疑的地位。他们被“解放”后还出现在国际学术界,作为各国学者的朋友和同事对中国教育作权威性的演讲。但是在这互相影响的过程中,外国研究人员越来越难以区分这些中国知识分子所扮演的各种角色了,他们关于文化大革命以及专门的教育问题的观点和著述与毛以后中国政府的倾向性完全一致,使人难以分清他们是学术研究人员还是中国政治圈子中的人物。把教育置于中国的传统环境来观察,人们也许会认为,知识分子官僚化的体制的建立是为了帮助新政府重写历史。把教育置于1949年以来的历史环境来观察,人们也许会认为,被平反的知识分子阶层是革命的受害者,就承担的义务和自身利益而言,他们又是文化大革命以后的新秩序的忠实同盟者。也许,还需好多年才会使每个人从1949—1979年动乱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只有到那时,中外学术界才可能重新获得培养研究教育问题的新一代学者的必要的见识和动力。
第八章 文艺创作与政治
描述文化大革命时期知识分子的生活(特别是文学家和艺术家的命运)的资料可分下述四类:(1)中国出版的汉文资料;(2)国外出版的汉文资料;(3)中国出版的英文资料;(4)国外出版的英文和其他语种的资料。
1.第一类除小说、诗歌、杂文、戏曲剧本和评论之外,还包括官方和非官方的报纸。《人民日报》和《红旗》杂志刊登显示文化界动态的重要官方文件;红卫兵自编自印的小报的主要消息来源是谣言,不可尽信,只能使人们对“革命气氛”产生深刻的印象。文化大革命期间,中国学术刊物的数量大幅度减少,70年代才逐渐恢复出版。
2.在文化大革命进行过程中,台湾和香港出版的汉文资料很有价值。开始时,这些资料的出版是为了参加“两条路线斗争”。例如,1967年6月香港自联出版社出版了一本红皮小册子——《刘少奇语录》,与《毛泽东主席语录》唱对台戏。然而,严肃可靠的研究著作是赵聪的《中国大陆的戏剧改革》(香港中文大学出版)。
3.中国出版的英文资料的长处在于它刊登重要文件和报告的官方译本。文化大革命早期的一份著名刊物是《有关中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文件汇编》。文化大革命期间一直出版的《中国文学》(只在1967年有过短暂中断),是对我们的论题极为重要的一份刊物。毛泽东逝世之后作家和艺术家得到平反的情况,不但见于中文报刊,而且常出现于英文版的《中国文学》上。
4.除香港的联合研究所出版的英语刊物和台湾出版的《问题与研究》(只偶然涉及文学、艺术和知识分子的生活)之外,欧洲和美国还出版了大量的文章和书籍。不过,对目击者的报告和专家学者的分析应加以区别。
有些目击记是欧洲人写的,出版很快;有些是中国人写的,主要是80年代出版的。俄国社会学家阿列可谢·泽罗克霍夫契夫写的报告是1968年在《新世界》月刊上出版的,该书的德文译本名为《中国文化大革命探微》。在德文中,作者的名字被拼为A.N.Schelochowzew。和这个阶段苏联的其他出版物一样,本书的调子很不友好,充满攻击之词,但它对文化大革命初期的描述是准确且相当可靠的。V.A.基维佐夫、S.D.马尔可夫和V.F.索罗金合编的《文化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命运(1949—1979)》一书也充满着攻击之词。泽罗克霍夫契夫和马尔可夫还出版了更多关于文化大革命时期中国文学的著述。荷兰外交官D.W.福克玛的《来自北京的报告》是根据亲身经历集中描述意识形态和知识分子问题的一本书。法国外交官让·埃曼写了《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一书。梁恒和朱迪思·夏皮罗合写的《文革之子》一书,根据亲眼所见的事实描述了一位12岁即成为红卫兵的中国青年的兴衰荣辱,是一本很有价值的书。现为北京大学中国文学教授的乐黛云向卡罗林·韦克曼讲述了自己遭受迫害和侥幸生存下来的经历,后者据此写成了《走进暴风雨》。
在学术研究著作中,默尔·戈德曼的《中国的知识分子》一书很出色,它对1960—1980年间的政治史和知识分子史作了全面且可靠的概括性论述。在这本书之前还有许多著作,如理查德·H.所罗门:《毛的革命和中国的政治文化》;托马斯·W.鲁宾逊编:《中国的文化大革命》。罗克珊·威特克的《江青同志》是一本独一无二的资料,它主要是依据江青对作者的讲述写成的。
论述文学和艺术的著作较少。黄胄的《共产党中国的英雄和坏蛋:从当代中国小说看现实生活》一书涉及到了文化大革命的初期阶段。许芥煜的《中国文坛》既有分析研究,又有访谈记录。毛泽东逝世以后,特别是西方社会学家注意到“伤痕文学”现象以后,出现了论述这一文学现象的著述,此处只能提到其中的一部分,如戴卫·S.G.古德曼:《北京街头的呼声》;霍华德·戈德布拉特编:《80年代的中国文学》;沃尔夫冈·库宾和鲁道夫·G.瓦格纳编:《中国现代文学和文学批评文集:1978年柏林会议论文集》;鲁道夫·G.瓦格纳编:《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文学和政治》;杰弗里·C.金克利编:《毛以后的中国文学和社会(1978—1981)》;迈克尔·S.杜克:《繁荣与争论:毛以后时代的中国文学》。
第九章 共产主义统治下的农村
1949年以前,世界上一些最出色的农村社会学和人类学研究是在中国进行的,其中一部分是由西德尼·甘布尔、莫顿·弗里德等西方人搞的,而大部分是由费孝通、林耀华和杨庆堃这些才华横溢的中国社会科学家搞的。这些学者的著作,著名的有西德尼·甘布尔的《定县:中国北方的一个农村社会》;莫顿·弗里德的《中国社会的组织》;费孝通的《中国农民的生活》;林耀华的《金翅》。这些著作对了解共产党夺取政权前10年中国农村生活的经纬,提供了厚实的基础。
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不久,新政权压制了社会学和人类学的研究,其理由是它们传播资产阶级的理论。除此而外,对像费孝通这样的极出色的学者也进行了悲剧性的迫害;压制社会科学的研究也极大地损害了国际间的了解。关于中国广大农民的经历的完整材料,外国人简直一点也得不到。
中国各地出版了大量的各种各样的地方志,经常以丰富的、引人入胜的章节来描述一个村庄、公社或县。可是,这些文献通常发行量非常有限,在中国境外是见不到的。在其他国家可以买到的中文文献,或者是在外国的图书馆里可以借到的中文文献,主要是有关农村的土改、合作化、大跃进、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和文化大革命等事件的,是用一成不变的言辞对其进行赞扬的。它们被现实的政治路线所渲染,以致于没有多少普通农民对这些事件的真实想法的第一手可靠资料。例如,60年代和70年代期间,大量的报刊文章和书籍赞美山西省的一个生产大队——大寨,这个生产大队被认为是经济上丰产且具有革命精神的样板。这类著作中一本用英文写的优秀代表作,名为《大寨:中国农业的旗手》。但是,到了70年代末,邓小平及其伙伴们推翻了毛主义者以后,官方出版物宣称大寨的成功是虚构的,把大寨的英雄式的领袖陈永贵贬称为骗子。
通过对一份《连江文件》的研讨,可以得到其使用的丰富的、直言不讳的资料的线索。该文件是一份有关福建省在大跃进以后的问题的地方报告,被台湾的文化特务搞到了,这类文献通常对外国人是保密的。这些文献现在已经被译在C.S·陈编写的《连江县的农村人民公社》一书中。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