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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诀-金庸 [24]

By Root 5604 0
说的,可是眼睛向他望也没望上一眼。
  那老家人道:“我只是拿银子买鱼,什么欺人不欺人的?”那头儿向身旁的鱼贩问道:“干吗打了起来?”那鱼贩道:“这老家伙硬要买这对金色鲤鱼。我们说金色鲤鱼难得,是头儿自己留下来合药的。这老家伙好横,非买不可。我们不卖,他竟动手便抢。”
  那头儿转过身来,向那老家人打量了几眼,说道:“阁下的朋友,是中了蓝砂掌么?”那老家人一听,脸色变了,说道:“我不知道什么红砂掌、蓝砂掌。我家主人不过想吃鲤鱼下酒,吩咐我拿了银子来买鱼。普天下可从来没有什么鱼能卖、什么鱼又不能卖的规矩?”鱼贩头儿冷笑道:“真人面前说什么假话?阁下主人是谁?倘若是好朋友,别说金色大鲤鱼可以奉送,在下还可送上一粒专治蓝砂掌的玉肌丸。”
  那老家人脸色更加惊疑不定,隔了半晌,才道:“请问阁下是谁?如何知道蓝砂掌?如何又有玉肌丸?难道,难道……”鱼贩头儿道:“不错,在下和那使蓝砂掌的主儿,确有三分渊源。”
  那老家人更不打话,身形一起,伸手便向一只鱼篓抓去,行动甚为迅捷。鱼贩头儿冷笑道:“有这么容易?”呼的一掌,便往他背心上击去。老家人回掌一抵,借势借力,身子已飘在数丈之外,提着鱼篓,急步疾奔。那鱼贩头儿没料到他有这一手,眼见追赶不上,手一扬,一件暗器带着破空之声,向他背心急射而去。
  那老家人夺到鲤鱼,满心欢喜,一股劲儿地发足急奔,没想到有暗器射来。鱼贩头子发射的是一枚瓦楞钢镖,他手劲挺大,去势颇急。狄云眼见那老家人不知闪避,心中不忍,顺手提起地下一只鱼篓,从侧面斜向钢镖掷去。
  他武功已失,手上原没多少力道,只是所站地位恰到好处,只听得卜的一声响,钢镖插入了鱼篓。那鱼篓向前又飞了数尺,这才落地。
  那老家人听得背后声响,回头瞧时,只见那鱼贩头子手指狄云,骂道:“兀那小贼秃,你是哪座庙里的野和尚,却来理会长江铁阿帮的闲事?”
  狄云一怔:“怎地他骂我是小贼秃了?”见那鱼贩头子声势汹汹,又说到什么“长江铁网帮”,记得丁大哥常自言道,江湖上各种帮会禁忌最多,要是不小心惹上了,往往受累无穷。他不愿无缘无故地多生事端,便拱手道:“是小弟的不是,请老兄原谅。”
  那鱼贩头子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谁来跟你称兄道弟?”跟着左手一挥,向手下的鱼贩道:“把这两人都拿下了。”
  便在此时,只听得丁当丁当,丁玲玲,丁当丁当,丁玲玲一阵铃声,两骑马自西至东,沿着江边驰来。那老家人面有喜色,道:“我家主人亲自来啦,你跟他们说去。”
  鱼贩头子脸色一变,道:“是‘铃剑双侠’?”但随即脸色转为高傲,道:“是‘铃剑双侠’便又怎地?还轮不到他们到长江边上来耀武扬威。”
  说话未了,两乘马已驰到身前。狄云只觉眼前一亮,倂见两匹马一黄一白,神骏高大,鞍辔鲜明。黄马上坐着个青年男子,二十五六岁,一身黄衫,身形高瘦。白马上乘的是个少女,二十岁上下年纪,白衫飘飘,左肩上悬着一朵红绸制的大花,脸容白嫩,相貌其为俏丽。两人腰垂长剑,手中都握着条马鞭,两匹马一般的高头长身,难得的是黄者全黄,白者全白,身上竟没一根杂毛。黄马颈下挂了一串黄金鸾铃,白马的鸾铃则是白银所铸,马头微一摆动,金铃便发出丁当丁当之声,银铃的声音又是不同,丁玲玲、丁玲玲的,更为清脆动听。端的是人俊马壮,狄云一生之中,从没见过这般齐整标致的人物,不由得心中暗暗喝一声彩:“好漂亮!”
  那青年男子向着那老者道:“水福,鲤鱼找到了没有?在这里干什么?”那老家人道:“汪少爷,金色鲤鱼找到了一对,可是……可是他们偏偏不肯卖,还动手打人。”
  那青年瞥眼见到地下鱼篓上的钢镖,说道:“嘿,谁使这般歹毒的暗器?”马鞭一伸,鞭丝已卷住钢镖尾上的蓝绸,提了回来,向那少女道:“笙妹,你瞧,是见血封喉的‘蝎尾镖’!”那少女道:“是淮用这镖了?”话声甚是清亮。
  那鱼贩头子微微冷笑,右手紧握腰间单刀刀柄,说道:“铃剑双侠这几年闯出了好大的名头,长江铁网帮不是不知。可是你们想欺到我们头上,只怕也没这么容易。”他语气硬中带软,显然不愿与“铃剑双侠”发生争端。
  那少女道:“这蝎尾镖蚀心腐骨,太过狠毒,我爹爹早说过谁也不许再用,难道你不知道么?幸好你不是用来打人,打鱼篓子练功夫,倒也不妨。”
  水福道:“小姐,不是的。这人发这毒镖射我。多蒙这位小师父斜刺里掷了这只鱼篓过来,才挡住了毒镖。要不然小的早已没命了。”他一面说,一面指着狄云。
  狄云暗暗纳闷:“怎地一个叫我小师父,一个骂我小贼秃,我几时做起和尚来啦?”
  那少女向狄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示意相谢。狄云见她一笑之下,容如花绽,更加娇艳动人,不由得脸上一热,微感羞涩。
  那青年听了水福之言,脸上登时如罩了层严霜,向那鱼贩头子道:“此话当真?”不待对方回答,马鞭抖动,鞭上卷着的钢镖疾飞而出,风声呼呼,啪的一响,钉在十数丈外的一株柳树上,手劲之强,实足惊人。
  那鱼贩头子兀自口硬,说道:“逞什么威风?”那青年公子喝道:“便是要逞这威风!”提起马鞭,向他劈头打落,那鱼贩头子举刀便格。不料那公子的马鞭忽然斜出向下,着地而卷,招数变幻,直攻对方下盘。鱼贩头子急忙跃起相避。这马鞭竟似是活的一般,倏地反弹上来,已缠住了他右足。那公子足尖在马腹上轻轻一点,胯下黄马立时前冲。那鱼贩头子的下盘功夫本来甚是了得,这青年公子就算用鞭子缠住了他,也未必拖他得倒。但这公子先引得他跃在半空,令他根基全失,这才挥鞭缠足。那黄马这一冲有千斤之力,鱼贩头子力气再大,也禁受不起,他身躯给黄马拉着,凌空而飞。众鱼贩大声呐喊,七八个人随后追去,意图救援。
  那黄马纵出数丈,将那马鞭绷得有如弓弦,青年公子蓄势借力,振臂甩出,那鱼贩头子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他空有一身武功,却半点使不出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江中射去。岸上众人大惊之下齐声呼喊。只听得扑通声响,水花溅起老高,鱼贩头子摔入了江中,霎时间沉入水底,无影无踪。
  那少女拍手大笑,挥鞭冲入鱼贩群中,东抽一记,西击一招,将众鱼贩打得跌跌撞撞地四散奔逃。鱼篓鱼网撒了一地,鲜鱼活虾在地下乱爬乱跳。
  那鱼贩头子一生在江边讨生活,水性自是精熟,从江面上探头出来,已在下游数十丈之外,污言秽语地乱骂,却也不敢上岸再来厮打。
  水福提起盛着金鲤的鱼篓,打开盖子,欢欢喜喜地道:“公子请看,红嘴金鳞,难得又这般肥大。”那青年道:“你急速送回客店,请花大爷用来救人。”水福道:“是。”走到狄云身前,躬了躬身,道:“多谢小师父救命之恩。不知小师父的法名怎生称呼?”狄云听他左一句小师父,右一句小师父,叫得自己心中发毛,一时答不上话来。那青年道:“快走,快走。千万不能耽搁了。”水福道:“是。”不及等狄云答话,快步去了。
  狄云见这两位青年男女人品俊雅,武艺高强,心中暗自羡慕,颇有结纳之意,只是对方并不下马,想要请教姓名,颇觉不便。正犹豫间,那公子从怀中掏出一锭黄金,说道:“小师父,多谢你救了我们老家人一命。这锭黄金,请师父买菩萨座前的香油吧。”轻轻抛出,将金子向狄云投了过来。狄云左手抄过接住,向他回掷过去,说道:“不用了。请问两位尊姓大名。”
  那青年见他接金掷金的手法,显是身有武功,不等金子飞到身前,马鞭挥出,已将金子卷住,说道:“师父既然也是武林中人,想必得知铃剑双侠的小名。”
  狄云见他抖动马鞭,将那锭黄金舞弄得忽上忽下,神情举止,颇有轻浮之意,便道:“适才我听那鱼贩头子称呼两位是铃剑双侠,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那青年怫然不悦,心道:“你既知我们是铃剑双侠,怎会不知我的姓名?”口中“嗯”了一声,也不答话。便在此时,一阵江风吹了过来,拂起狄云身上所穿僧袍的衣角。
  那少女一声惊噫,道:“他……他是青海黑教的……的……血刀恶僧。”那青年满脸怒色,道:“不错。哼,滚你的吧!”
  狄云大奇,道:“我……我……”向那少女走近一步,道:“姑娘你说什么?”那少女脸上现出又惊又恐的神态,道:“你……你……你别走近我,滚开。”狄云心中一片迷惘,问道:“什么?”反而更向她走近了一步。
  那少女提起马鞭,唰的一声,从半空中猛击下来。狄云万料不到她说打便打,转头欲避,已然不及,唰的一声响处,这一鞭若着实实地打在脸上,从左额角经过鼻梁,通向右边额角,击得好不沉重。狄云惊怒交集,道:“你……你干吗打我?”见那少女又挥鞭打来,伸手便欲去夺她马鞭,不料这少女鞭法变幻,他右手刚探出,马鞭已缠上了他头颈。
  跟着只觉得后心猛地一痛,已给那青年公子从马上出腿,踢了一脚,狄云立足不定,向前便倒。那公子催马过来,纵马蹄往他身上踹去。狄云百忙中向外滚开,昏乱中只听得银铃声丁玲玲地响了一下,一条白色的马腿向自己胸口踏将下来。狄云更没思索余地,情知这一脚只要踹实了,立刻便会送命,急忙缩身,但听得喀喇一响,不知断了什么东西,眼前金星飞舞,什么也不知道了。
  ★D★O★S★P★Y★
  待得他神志渐复,醒了过来,已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中撑手想要站起,突然左腰一阵剧痛,险些又欲晕去,跟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大门鲜血。他慢慢转头,只见右腿裤脚上全是鲜血,一条腿扭得向前弯转。他好生奇怪:“这条腿怎会变成这个样子?”过了一会儿,这才明白:“那姑娘纵马踹断了我的腿。”……
  他全身乏力,腿上和背心更痛得厉害,一时之间自暴自弃的念头又生:“我不要活了,便这么躺着,快快死了才好。”他也不呻吟,只盼速死。可是想死却并不容易,甚至想昏去一阵也是不能,心中只想:“怎么还不死?怎么还不死?”
  过了良久,这才想到:“我跟他二人无冤无仇,没半点地方得罪了他们,正说得好好地,干吗忽然对我下这毒手?”苦苦思索,心中一片茫然,实无丝毫头绪,自言自语:“我就这么蠢,倘若丁大哥在世,就算不能助我,也必能给我解说这中间的道理。”一想起丁典,立时转念:“我答应了丁大哥,将他与凌小姐合葬。这心愿未了,我无论如何不能便死。”伸手到腰间一摸,发觉丁典的骨灰包没给人踢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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