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华民国史(上卷) [119]
战败者试图集结他们的支持者。总工会领导号召举行一次总罢工;尽管白崇禧下令禁止,仍有10万多工人(许多人在纠察队的恫吓下)在第二天不去工作。但是罢工不能持久。13日在闸北集合后,示威者游行到周凤岐的司令部,要求释放被捕者和归还工人的武器,在游行的人中既有武装人员,又有妇女和儿童。当司令部的卫队向游行队伍开枪时,几十名无辜者被杀。在大约90名被捕者中,40多名为原来的鲁军,他们被雇佣而成为纠察队员。那天傍晚,新组成的工会统一委员会接管了总工会;它将是蒋介石把劳工运动纳入保守分子控制下的一个工具。4月12至14日的可怕的镇压,粉碎了左派指导的上海群众运动。数百人被杀,数千人胆战心惊地出逃。总工会领导别无选择,只能在4月15日取消罢工,并给武汉政府送了一份猛烈谴责蒋介石和请求援助的报告。②
革命摇篮广州也经历了一次对共产党领导的组织的同样残酷的镇压,许多知名激进分子被杀。已被武汉中央“罢官”的李济深开完上海的保守会议后,得意洋洋地于4月14日回到广州,当夜他召开秘密紧急会议。会议参加者成立了以李将军为首的特别委员会,以计划和执行“清党”行动。广州警备司令钱大钧宣布戒严令在4月15日开始,广州公安局局长也颁发了类似的公告,说他已接到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命令,命他立刻逮捕广州所有共党分子,解除工会纠察队的武装。在4月15日黎明前几小时,清洗开始。
几个营的士兵和2000名武装警察包围了香港罢工委员会、广州工人代表大会和几十个激进工会的总部,解除了卫队的武装,逮捕了领导人。在通往汉口的铁路终点站黄沙车站,铁路工人工会与其老对手保守的机器工人工会之间展开了一场对阵战。在士兵的支持下,机器工人占了上风。中山大学、两所受激进思想影响较为厉害的中学和两家国民党报社,也遭到搜查,报社其后被改组而受保守派领导。4月16日,街上出现了支持蒋介石和支持把政府迁往南京(此事即将实行)的标语。由于共产党影响被认为在黄埔军校学生中很强烈,他们都被解除了武装,但是大部分学生支持总司令。4月18日,约200名被怀疑是共产党员的学生被捕,其他的学生逃走。少数几个工会能够发动一次从4月23日持续到25日的抗议性罢工,但结果约有20多或30多名工人领袖被捕。在散布反政府宣传时被捕的7个人被处决,其中有两名女学生。43个工会被迫改组。突击搜查继续到4月27日。到那时,约2000名被怀疑为共产党员的人已经被捕。在几十名被处死的人中,有刘尔崧、李森(李启汉)和萧楚女,他们都是已经加入共产党的左派斗士。①
李济深和特别委员会还改组了省政府。孙逸仙的老同事和保守的国民党员古应芬成为广州的主要文官,而李将军实际上依然是军事长官。新政府向武汉中央宣布独立,这样对武汉的领导集团来说有两个严重的后果。有800万银元储备的广州中央银行不再支持武汉,这就削弱了武汉已经不可靠的通货。此外,追随武汉的三个省往南通海的路线被切断;它们只能通过长江在东面不牢靠地与海相通。
广西省的几个城市(根据上海会议的参加者之一黄绍竑的命令)以及汕头、厦门和宁波等口岸城市,都出现了类似的镇压。杨虎监督宁波的改组工作。广东、浙江和江苏省几个小城市的国民党党部和工会的左派领导人也遭到清洗。南方和东部几个沿海省份的这些行动并没有使1920年以来迅速发展的劳工运动结束,但是共产党的影响急剧地减弱了。党员们或是转入地下,或是逃到武汉庇护地——而事实证明,那里不过是一个临时的庇护地。
武汉的一些激进的劳工领导人,可能对上海杀害他们的同志怀有报复情绪,而于4月14日处死了8名反对共产党控制湖北工会的老资格工会组织者。他们被邓演达的政治部逮捕,并被谴责为“工贼”。4月10日,武汉的共产党劳工领导人举行湖北总工会代表会议,会上决定把这8人交给“群众”处决。几天以后,郭聘伯、卢士英、袁子英和另外5人经法庭宣判,被行刑队在汉口街上枪决。①在激进主义的中心长沙,据报道估计有30至40名与外国工商业有联系的中国人已被处死。②其中有着名的学者和保守分子叶德辉。
建立南京政府
在上海的保守的国民党领导人,在南京成立一个对立的中央机关和独立的国民党政府,从而扩大了他们与武汉的裂缝。他们在南京集合,表面上等待武汉中央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以便举行一次应由汪精卫安排的全体会议。当汪精卫等人没有到来时,9名自封的中央政治会议的成员增选了另外9人;这个集团在4月17日决定第二天在南京成立中央政府。在作出这个决定的人中,只有5人是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而该委员会有委员36人,候补委员24人。8人是中央监察委员会委员,而该委员会有委员12人,候补委员8人。余下的5人是将军。③如果以在武汉活动的中央委员会委员的人数来衡量,武汉集团更有合法性,可是南京集团有几名很有声望的人,着名的有胡汉民、吴稚晖、蔡元培、李石曾、张静江和邓泽如。在此时由胡汉民主持的政府的正式成立仪式以后,它发表了一个语气既是革命的又是反共的宣言,因为现在重要的是使已在进行的“清党运动”合法化。在政治会议讨论了中央监察委员会作出的把共产党党员清除出国民党的4月2日决议以后,新政府向总司令和其他军官及官员发出了一道相应命令,指名道姓地说鲍罗廷、陈独秀、徐谦、邓演达、吴玉章和林祖涵特别坏,又向各地共产党领导人发出警告,并附了一份准备逮捕的197人的名单。就我们所知,名单中的人并不全是共产党员;可能中央监察委员在拟定这份名单时主要是出于怀疑。①以后几个星期主要用于成立中央和各地清党委员会,以监督上海-南京集团影响所及之处的国民党的清洗。政府本身并没什么基础,它的地点也很不安全。
4月17日,武汉中央执行委员会把蒋介石开除出党,并撤消其一切职务。武汉国民党政府发出一道详列他12大罪状的命令,中国共产党在4月20日发表声明,表示支持。声明说明了新的反动浪潮的阶级基础,声称无产者现在不必再受不与封建-资产阶级分子直接斗争的限制。②这类口头攻击几乎不能触动实际的权力结构。
① 最初的成员有宋庆龄(孙逸仙夫人)、徐谦、邓演达、吴玉章、王法勤、唐生智、詹大悲、董用威(董必武)、于树德、蒋作宾、孙科、陈友仁和宋子文。除唐生智和蒋作宾外,他们是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和候补委员;唐生智是这个地区一支力量最强的部队的指挥官,是新起来的蒋介石的竞争者;蒋作宾是革命活动中一个重要的湖北领导人,孙逸仙的长期同事。吴玉章、董必武和于树德又是共产党的领导成员。名单来自蒋永敬的《鲍罗廷》第33页,根据联席会议的记录。
① 《北伐战史》,2,第606—614页,它列出了将参战的所有的军和几个师。
① 蒋永敬:《鲍罗廷》,第33—43页;《从容共到清党》,第530—541页;张国焘:《中国共产党的崛起》,第556—562、567—568页。(以上的作者都讨论了不和,并认为鲍罗廷是煽动者。)关于鲍罗廷侮辱性的讲话,又见《上海来信》,载利昂·托洛茨基:《中国革命的问题》,第407页。蒋介石对这次对抗的记载在戴遂良的《现代中国》(7,第140—142页)中有法文译文。关于扩大中的裂缝,又见韦慕庭和夏连荫合编:《文献集》,第381—388页;关于苏俄观点的记载,见切列帕诺夫:《一个在华军事顾问的手记》,第205—210页。
① 韦慕庭、夏连荫:《文献集》,第47号,第427—430页;关于共产党的攻势,见第388—393页。关于蒋介石的讲话,见《革命文献》,16,第2782—2789页,摘录载《北华捷报》,3月12日,第402页,和3月19日,第439页。蒋永敬的《鲍罗廷》(第42页)提供了陈公博的电报报告和南昌的反应。《从容共到清党》第540页提到了致鲍罗廷的电报,但没有有根据的材料来源。日期为1927年3月17日的“上海来信”声称,共产国际代表吴廷康访问了蒋介石,然后要求召回鲍罗廷,因为“否则蒋介石将不作出任何重大让步”。托洛茨基:《中国革命的问题》,第406页。
② 韦慕庭、夏连荫:《文献集》,第428页。
① 《毛泽东选集》(英文版)1,第21—59页(有几处有“更正”),部分英译文载布兰特、许华茨和费正清:《文献史》,第80—89页;斯图尔特·R.施拉姆:《毛泽东的政治思想》,修订本,第250—259页。霍夫海因茨:《中断的浪潮》,第310—311页有关于毛泽东这篇报告的不同版本的书目注释。所有毛泽东传记的作者都对报告作了评论。
② 根据英文回译——译者。
① 韦慕庭、夏连荫:《文献集》,第48号,第431—434页。
① 韦慕庭、夏连荫:《文献集》,第35—436页,反蒋联盟的讨论,见第393—396页。切列帕诺夫的《手记》(第299—300页)引了布廖赫尔1927的1月份的意见,说第2、4、6、8四个军将支持左派和共产党员反对右派的一次阴谋,但是第3和第7两个军将成为严重的障碍。
② 李云汉:《从容共到清党》,第541—542页;蒋永敬:《鲍罗廷》,第43—44页;韦慕庭、夏连荫合编:《文献集》,第531页。李云汉、蒋永敬二位教授以国民党档案馆的材料为依据,把陈铭枢的被迫离去归咎于唐生智、邓演达和鲍罗廷。
③ 切列帕诺夫:《手记》,第300页;关于制订计划的情况,见第225页。R.A.米罗维茨卡娅:《第一个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