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通识读本：资本主义 [18]
信息与通讯技术革命在一些国家激励了经济的飞速增长，并至少给生活在其中的一部分人带去了许多好处，但它并没有解决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问题。与之前由技术进步所带来的产业转型一样，信息与通讯技术部门也经历了扩张、过度生产、竞争加剧、收缩的循环发展过程。信息与通讯技术也对资本主义的不稳定性造成了新的影响，它使得更多数额的资金在全球范围内得以更快地流动。
经济紧缩的世界？
一些经济评论家担心，现在世界经济正进入价格回落的通货紧缩阶段。如果价格下跌，并且商品价格一直下降，这将造成人们暂缓开支，因为在将来商品将变得更加便宜。它同样也会造成企业暂缓购入新的机械。如果消费者和企业开支减少，过度生产的慢性问题将会恶化，造成利润下降，投资减少，失业增加。民众的消费力会减弱，或者不愿意消费，因为越来越缺乏保障。这些恶性循环可能导致经济活动的累积性衰退。
日本已经出现了此类螺旋式经济紧缩现象。数十年的增长之后，飙升的价格造成了经济泡沫，并在20世纪90年代初宣告破灭。从那时起，国内需求一直在下降，价格下跌，失业增加。随着人们对未来变得越发担忧，他们更多地储蓄，更少地消费，而下跌的价格又促使消费者暂缓购买。政府试图通过降低利率或增加公共开支以刺激需求，但到目前为止并不成功。
起初，日本看起来只是个特例，因为过去日本人将收入中很大一部分用于储蓄，而福利国家制度的相对欠缺加剧了日本人为防范未然而对储蓄所产生的依赖。这里显然存在着恶性循环，因为更少的开支造成了更多的失业，从而产生更多不安全感，进而导致人们更多地储蓄，循环进一步恶化。
然而，尽管德国有着完善的国家福利体系，它近来也开始走上了紧缩的道路。有人认为，由于德国要负担重新统一的成本，或者由于德国劳动力市场的不灵活性，它也是一个特例。不过，如果这两个规模庞大、相去甚远的经济体都陷入了通货紧缩的循环，那么这很可能是一个更为普遍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在英国没有出现这样的紧缩循环？消费者开支已经明显“违反地心引力”，在不断地增加。服务业的价格也在不断上涨，因此服务业的支出对于在劳动密集型的服务业中维持就业率尤为重要。信贷的扩张对于消费的不断增长起到关键作用。高度发达的、具有强大竞争力的英国金融服务业找到了新的发放贷款的办法，最近的一种办法是以房产的新增值为抵押获得贷款。过度生产的问题暂时被贷款刺激下的过度消费解决了。
但是，债务并不能无限扩张。如果民众的处境发生变化，借贷意愿可能突然改变。在英国，人们的处境事实上正在发生变化，税收更高，大学学费更高，获取养老金的希望更为渺茫。不断增加的债务只能短期维持需求，当民众削减开支时，依然存在突然的、大规模收缩的风险，因为他们无力再借贷，并且要偿还高额的款项。
信息与通讯技术以及相关的股市泡沫使这些问题变得更加糟糕。随着泡沫膨胀，新产品、金融服务业的高收入和个人资本的不断增长所带来的乐观态度刺激了消费。随即，泡沫的破灭导致通信产业和金融服务业的就业及收入出现衰退。它还导致许多人损失了很大一部分储蓄，并且预期得到的养老金更少，因为养老基金也遭到了巨额损失。如果房价泡沫也破灭，相似的情况也将发生。
所有这一切都有可能使民众的首选从开支转为储蓄。而且，政府之前所制订的支出计划正是基于经济增长所带来的不断增加的税收，如今政府不得不削减支出，或增加税率，或更多借钱，所有这些举措都将削减消费者需求。消费的下降将进一步扩大生产与消费之间的差距，并使得过度生产且消费不足的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
终极危机？
资本主义世界经济没能进入持续稳定发展的新时期，安然公司和世通公司的丑闻、各种金融泡沫的破灭，加上未来可能陷入通货紧缩的预测，这一切使得一些人认为，资本主义体系处于崩溃的危险之中，可能陷入某种终极危机。
围绕安然公司和世通公司的丑闻显得尤为严重，因为它们威胁到了资本主义行为规范的根基。如果手头握有股票期权的管理者谎报利润，公司的利润数据就变得不再可信，而知名会计师事务所参与合谋则意味着原本用来避免此类职权滥用的审计机制并没有起到作用。许多华尔街银行也被曝光，它们没能做到向客户提供客观的投资建议，而是将客户引向了与银行有着利益牵涉的公司。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投资者所依赖的信息及建议不值得信任。对于资本主义市场运作的信心已经发生动摇，而市场运作又是整个资本主义制度的核心。
但是，丑闻已经成为资本主义一再出现的特征。真正的资本家一心想着不受道德规范约束以积聚金钱，这一再驱使某些人扭曲或打破行业规范。只有当泡沫破灭时，那些在经济扩张时期很容易被掩盖起来的欺诈行为才会突然被曝光。政府随即对违法者进行处罚，并加强管制，正如美国最近的情况一样。即使这不能避免在未来再发生新的丑闻——规章制度总是存在模棱两可之处或是隐蔽的漏洞，从而使不正当的商业行为有空可钻——至少可以修复商界的信心，从而使市场得以运转。
无论如何，资本主义的历史从不缺乏危机。经济发展的稳定期只是例外，而非常态。自1945年后的25年，经济发展相对平稳，这或许是一代人心目中的规范资本主义，但这段时期并不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危机是资本主义的常态特征之一，因为在资本主义体系内有如此多不断变革的、累积性的运作机制，因此，资本主义经济无法长期保持稳定。生产与消费的分离、生产者之间的竞争、劳资双方的冲突、导致泡沫膨胀与破灭的金融机制、资金从一个经济活动到另一个活动的流动，这一切不稳定性的源头从一开始就是资本主义制度的特征，并且毫无疑问将持续伴随资本主义发展。
特定的危机终将结束。因此，如果过度生产是问题所在，导致破产和工厂倒闭的亏损状态将最终降低生产能力。剩余的高效生产者自然赢利更多，他们将扩张生产，雇用更多人手，并且产生新的需求。资本主义经济体的特征之一就是生产革新的比例很高，新产品或新技术的发明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度刺激增长。危机毫无疑问是资本主义经济一再出现的特征，但资本主义的另一特征就是，当危机过去后，资本主义具有惊人的能力恢复发展。
无论如何，世界上某个地区的经济危机背后是其他地区的经济增长。因此，拥有众多廉价劳动力的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加剧了国际竞争，并影响到了其他地区的利润率和就业。但是，有着世界近1/4人口的中国是未来世界经济增长的潜在源泉。拥有廉价劳动力的国家起初或许不会产生太多的消费需求，但当它们开始出现经济增长后，对于劳动力更大的需求可以预计将导致工资上涨，并在未来产生更多消费。中国不仅是个出口大国，它也正在成为进口大国。
20世纪30年代，前苏联正以非资本主义的、国家社会主义的经济体系为基础进行工业化，而资本主义工业社会中强大的社会主义运动依然在积聚力量，寻求转向前苏联模式。随着20世纪80年代末国家社会主义经济的解体以及社会主义运动的低潮，这一替代模式陷入了低谷。
这并不是说，资本主义的对手业已消亡。反资本主义运动依旧存在，并且通过各种方式表现出来，尤其是在国际性经济会议召开时举行的大规模示威，如1999年的“西雅图战役”和2001年的“日内瓦战役”。然而，这些运动的弱点在于，尽管吸引了众多支持者，但它们并不是足以替代资本主义的有效体系，就像社会主义曾经（至少是一度）做到过的那样。
这同样并不意味着替代选择已经从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中消失。正如第四章所示，有许多各具特色的国家经济体，并且这些经济体没有被全球化变为同一种模式。必须承认，美国的经济主导地位导致了自由市场资本主义模式被强加给经济孱弱的国家，尤其是那些试图从美国主导的国际经济组织中借款的国家。但是，成熟的资本主义经济体保持了它们的政治及制度的独特性，从而继续提供不同的备选模式。重要的不仅仅是它们所提供的成熟的备选模式（尽管这是个有趣的话题），而且是认识到在资本主义世界经济范围内总是存在各具特色的国家经济体，并且它们将继续运行下去。
在当今世界，资本主义已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并且，在短期内不会出现最终危机，或者说，如果不出现某种生态灾难的话，甚至难以想象会有最终危机。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寻求替代资本主义的备选体系还没有成果。原本作为替代体系的社会主义经济也不确定，而当代的反资本主义运动看起来则茫无头绪，因为它们不能提供一个值得信赖的、具有建设性的替代体系，与生产及消费的现有模式兼容。那些希望改革的人应该将重点放在资本主义内部发生变革的潜在可能。存在不同形式的资本主义，并且资本主义制度也经历了多次转型。但是，改革需要加入到资本主义内部，任何站在资本主义之外的运动都无法做到改革，而只能示威以表示反对。
注释
[1] “市政社会主义”运动追求“普遍的公共产权”，不仅教育和医疗脱离了市场，其他重要的工业和服务也是如此。它将煤气和水的供应收归国有，并且提供公共所有的城市交通。1890年颁布的法律给予市政议会建造房屋的权力，政府由此开始为公众提供住房，到1979年有1/3的英国家庭住在公共住房里。
[2] 威塞克斯王朝的最后一位君主，1066年10月在与诺曼军队决战时战死。——编注
Table of Contents
版权信息
总目录
幸福
版权信息
目录
序言
致谢
第一章 惊人的事实
第二章 幸福是什么？
第三章 生活满意度
第四章 测量幸福
第五章 幸福的来源
第六章 超越幸福：福祉
第七章 跳出自我：美德和意义
第八章 美好人生
注释
癌症
版权信息
目录
序言
致谢
第一章 癌症问题的规模
第二章 癌症的发展
第三章 癌症的治疗
第四章 癌症研究
第五章 癌症治疗的经济因素
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