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通识读本:记忆 [13]
评估智力时,应当使用韦氏成人智力量表(或其他类似的测试)获得现在的智力水平,同时还需要知道患病前的情况(使用患病前的智商水平),以确定随着时间推移,这一临床障碍是否造成了患者智商下降。
韦氏记忆量表和韦氏成人智力量表都会定期更新,并根据正常健康人口进行标准化,市面上可买到的常用心理测试均是如此。因此,使用韦氏记忆量表第三版和韦氏成人智力量表第三版所得的结果,可以与普通人群的水平进行比较。韦氏量表的设定是,普通人群得分的平均数为100,标准差为15。因此,如果某人使用韦氏成人智力量表第三版的测试得分为85,这意味着他的得分低于平均数一个标准差。
但是,韦氏记忆量表第三版所进行的记忆评估并不全面。可能的话,还应当使用其他记忆测试和认知能力测试对失忆情况进行评估,这包括对远时记忆和自传式记忆的测试。记忆临床问卷也可以提供一些心理测试不一定能够提供的重要信息,护理者以及患者自己的回答可以帮助我们深入理解患者日常所遭遇的困难。虽然记忆障碍患者也许不能完全准确地填写问卷,但通过问卷方法,我们可以了解一下患者对自身记忆功能的感知程度。
对于失忆,我们概述如下:
● 失忆症患者不能在较长时间跨度内学习新的信息,但通常能够背诵出他们工作记忆范围内的信息;
● 失忆症患者可能较好地留存童年的记忆,但通常几乎无法获得新的记忆,例如刚刚见到的人的名字;
● 失忆症患者可能懂得如何看时间,却无法记住现在是几月份、哪一天或星期几,他们也无法记住新家的布局;
● 失忆症患者或许能学会打字这样的新技能,但即便他们在行为上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下一次他们坐下来打字时仍然会否认自己曾经使用过键盘!
心因性失忆症
并非所有的记忆障碍都由疾病或损伤造成。“心因性失忆症”的患者通常存在着记忆功能障碍,却不存在大脑的神经损伤。
图15 在神游状态下,人们显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与其相关的记忆。这种状况可能会由某个创伤事件引起,比如一次事故或犯罪。阿尔弗雷德· 希区柯克所执导的电影《深闺疑云》就描绘了这样的场景
例如,在一些情况下,人们会进入游离状态(dissociative state),他们似乎与自己的记忆部分地或彻底地分离了。这通常是由某些具有暴力性质的事件所造成的,例如身体虐待或性虐待,或者目睹或实施了一次谋杀。神游状态(fugue state)就是游离状态的一种,在这种状态下,一个人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以及与此相关的记忆。经历神游状态的个体并不会察觉发生了什么问题,通常还会采纳一个新的身份。只有当患者在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后“苏醒过来”,才会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神游状态。通常,他们会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距离原来居住的地方很远了。英语中的“神游”这个词,事实上是从拉丁语的“飞行”一词中派生出来的。
另一种游离状态是“多重人格障碍”,患者会出现多种不同的人格,分别掌控其过往生活的不同方面。例如20世纪70年代末臭名昭著的洛杉矶“山腰绞杀手”肯尼斯· 比安基,曾被指控强奸并谋杀了多名女性。但在面对指认他的强有力的证据时,他仍然坚持否认自己的罪行,声称自己对这些罪行一无所知。然而在催眠状态下,另一个称为“史蒂夫”的人格出现了。“史蒂夫”和“肯尼斯”截然不同,他声称这些谋杀是他干的。当肯尼斯· 比安基从催眠状态中被唤醒,他对史蒂夫和催眠师之间的对话毫无记忆。如果同一个个体内能存在两个或更多的人格,这显然会制造严重的司法问题,究竟哪个人应该被定罪呢!然而在这个案子中法庭判定比安基有罪,因为法庭拒绝接受他的确拥有两种不同人格的结论。
在庭审过程中,一些心理学家指出,比安基的其他人格会在催眠对话中出现,是因为催眠者实际上已经暗示了比安基会显露自己的另一面。催眠本身就是一个具有争议的手段:它是否能真正地引发性质不同的意识状态呢?此外,另一个具体问题在于:此次催眠产生的效果是否仅仅是由于催眠者给出了相应的指令呢?这与伊丽莎白· 洛夫特斯的研究所遇到的情况很相似,她的研究结论,以及这些结论对目击者证词有效性的意义,都受到了一些质疑(参见第四章)。在比安基的情形中,催眠者可能暗示他还具有另一种人格,而比安基可能抓住了这个机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承认罪行。另外,如果比安基对精神疾病有些一般性的认识,而他对此前报道过的多重人格案例有所了解,那么这也可能是他在催眠状态下如此应答的原因之一。
图16 “多重人格障碍”是一个颇有争议的话题,它是一种特定的游离状态,患者会出现多种不同的人格,分别掌控其生活的不同方面。《化身博士》(Dr Jekyll and Mr Hyde)这本书中对这一症状有较为夸张的描述
多重人格障碍的戏剧性引起了媒体的强烈兴趣,一系列描述此类个案的畅销书也涌现出来。《三面夏娃》(The Three Faces of Eve)以及《一级恐惧》(Primal Fear)是关于这一罕见障碍的两部成功影片。较新的《一级恐惧》描述的是一个被控谋杀的人如何成功伪造了多重人格障碍,虽犯下罪行却成功脱罪。
在日常生活中确实有人会“诈病”或伪装失忆。如何测出这种伪装,在法律和医学语境下仍然是一个挑战。诈病,或是“假装情况不好”,是指某人有意识地让自己的表现处于较低水平,而事实上,如果他们全力以赴的话完全可以表现得更好。较少争议的是,近年来这一现象被改称为“呈现较低(或减少)努力”,这相对于“诈病”来说是更为客观、不带情绪的说法。呈现较低的努力可能是因为有意识的控制(例如,为了金钱,或者为了引起看护者的更多注意),也有可能是出于更深层次的无意识动机。不管是什么动机让这些人“假装情况不好”,幸运的是,相关的专业人士已经能用可靠的方法来加以辨别,究竟哪些个体存在着客观的记忆障碍,哪些个体夸大了自己的病症。
第六章 七幕人生
记忆的发展
基于第一章所阐述的记忆编码、存储和提取三者的区分,记忆的发展可以定义为逐步发展出更为复杂的记忆编码和提取策略的过程(在记忆发展过程中,记忆的存储能力基本保持稳定)。当语义知识和语言能力更为丰满时,这一过程就变得更显著。例如有证据表明,随着语义知识的增长,人们从永久记忆中提取信息的能力会增强。而当儿童具备了一定的语言能力后,他们就能用更丰富的言语标签对材料进行编码,并利用这些语义标签作为提取时的线索。还有证据表明,各种认知能力的提升对于记忆容量存在着正面影响,例如,解决问题和假设检验的技能提升之后,人们能够更好地提取记忆,并判断提取出的信息是否真实。
有证据表明,外显记忆的容量是逐步发展起来的。例如婴儿就已具备一定的再认能力,可以辨认出照料者的面容。最基本的回忆能力在婴儿五个月左右时就已出现。大量的证据说明,即便是语言学习期之前的幼儿,也已体现出持久而确切的记忆。研究者通过不涉及语言的方法在这方面累积了大量的发现,例如通过对比、习惯化、条件作用和模仿的方式对婴幼儿进行考察。研究者还从对非人灵长类动物的研究中借用、改良了一些方法,例如延迟反应任务、延迟非匹配样本。罗伊· 柯利尔等学者提出,幼儿和成年人记忆过程的基本机制是一致的:信息会被逐渐遗忘,经由提示可以恢复,与之前信息重合的新信息会对记忆进行修改。但是,当儿童逐渐成长,他们就能在更长的时间间隔以后、通过各种不同类型的提取线索来更快地提取信息。
关于内隐记忆(或者说无意识记忆,参见第二章)的研究表明,幼儿三岁的时候,内隐记忆就已发展完全了,比如他们已经可以进行感知学习、具有语言启动效应。值得注意的是,在儿童成长过程中,这部分记忆并没有表现出跳跃式的增长,这可能是因为承担这部分记忆功能的大脑区域从进化上来说是较早被固定下来的。事实上,内隐记忆在幼儿期之后就几乎不再发展了。与此不同的是,元记忆技能(对记忆过程本身的理解和管理)是逐步发展起来的,例如儿童会逐渐明白自己在什么情形下记忆表现较好或较差,以及自己有多大可能记住特定的信息。研究也显示,相对于更“核心”的记忆能力(编码、存储和提取),元记忆能力的成熟相对较晚,这可能与大脑额叶的神经成熟相对较晚有关,要到青春期才逐渐发展成熟。从名称可以看出,额叶位于人类头颅的前侧。比起其他哺乳动物,人类的额叶显得异常发达。我们稍后还会在本章中对大脑的这一部分进行深入讨论,探讨它在人类衰老过程中的意义。
我们还没有能够完全解开人类记忆的发展之谜。儿童的知识水平及其他的能力状态(例如语言能力和视觉空间能力)都会对记忆产生影响,这点当然非常重要。但是大脑的神经成熟和其他生物因素可能也非常重要。关于儿童记忆的一个有趣现象至今仍然是颇为神秘的,这就是“婴幼儿期记忆缺失”的发生:大多数人无法有效地记住自己四岁前的经历。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这个现象是哪种原因引起的,是与生理发育过程相关,还是不同人生阶段下心理状态的改变所致?抑或是以上两种原因的交织?有一种观点认为,四岁之前的记忆可能仍然存在,但这种记忆具有特殊的神经形式和心理形式,这意味着个体无法从其中提取到任何特定的经验。
瑞士著名的发展心理学家让· 皮亚热曾写下一则趣事,充分体现了婴幼儿期记忆缺失的特征和童年记忆那引人入胜的品质。他写道:“我最初的记忆,如果是真的话,该是在我两岁的时候。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晰地看见那个场景,那个我直到15岁都一直深信的场景:我坐在婴儿车里,保姆推着我走在香榭丽舍大道上,这时一个男人出现了,想要绑架我。我被安全绳牢牢地绑着,我的保姆勇敢地试图挡在我和歹徒之间,她身上多处被歹徒抓伤,我还依稀记得她脸上的抓痕。这时候人群拥了过来,一个穿着短斗篷、拿着白色警棍的警察出现并制伏了歹徒。我仍然能记得这整件事情的经过,甚至记得这是发生在地铁站边上。在我15岁那年,我的父母亲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