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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通识读本:海德格尔 [1]

By Root 1337 0
1935年,他在弗莱堡发表了题为“艺术作品的起源”的演讲。1936年海德格尔前往罗马,开始讲授关于荷尔德林的系列讲座的第一讲。荷尔德林是一位神秘哲学诗人,18世纪晚期曾是黑格尔在图宾根神学院的室友。在罗马,海德格尔见到了卡尔·洛维特,他曾经的一位犹太裔学生。洛维特称,海德格尔对纳粹仍然怀有忠诚(洛维特,59—61)。同一年,海德格尔开课讲授尼采。这一课程一直持续到20世纪40年代早期,后来成书并于1961年出版。海德格尔的朋友们认为这些讲座对纳粹主义有着隐晦的批判,他试图挽救尼采,不让尼采再被用来支持种族主义信条和行径。与此同时,海德格尔受到盖世太保的监视。从1938年开始,海德格尔的思想中技术的作用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分量。他表现出这一兴趣是在他1938年于弗莱堡所作的题为“形而上学对现代世界图像的奠基”的演讲中,也出现在一场关于恩斯特·云格尔的“劳动者”一文专题讨论课的讲义中。(云格尔既不是纳粹分子,也不是反犹太分子,但是他的诸如“全面动员”这样一些观念被纳粹利用了。)海德格尔这一时期的讲座经常提及政治事件和当时的二战。他总是把它们同“存在的遗忘”以及技术联系起来。他认为,一厢情愿地想建立一个几千年长盛不衰的世界性帝国,这种只求长存不求实质的偏好与希腊人那样的真正“缔造者”相去甚远。一个帝国的建立主要不是依靠“独裁者”或“专制政体”,而是源自“现代性的形而上学实质”,一种凌驾于自然之上的意志(li.17及下页)。对纳粹主义的这一断言是在1941年夏天作出的,当时的希特勒政权正处于鼎盛时期。

1944年秋天,海德格尔(忍辱)被征召加入了国民军(即“人民风暴”,有些类似于“英国国家卫队”或“老爹军”),沿着莱茵河挖反坦克战壕。1945年初,他回到梅斯基希处理自己的手稿以确保它们安然无恙。6月,也就是德国纳粹政府最终垮台的两个月后,海德格尔去了弗莱堡,出现在“去除纳粹委员会”面前。法国占领军中的一些军官与海德格尔取得了联系,并为能使他和长期以来崇拜他的让-保罗·萨特见面作过多次安排。这一计划并没有实现。但他与萨特有书信来往,还和法国最忠实的海德格尔崇拜者让·波弗莱结下了友谊。1946年他被禁止上讲台,这项禁令一直持续到了1949年。不过,他可以保留自己的图书馆,并被大学授予了荣誉退休教授的名誉。这项决定获得了弗莱堡大学当局和法国政府的支持,这一支持部分是根据他的老朋友雅斯贝尔斯的一份报告作出的。

海德格尔的写作生涯和讲坛生涯又重新焕发了活力。他面对一小群听众作了“诗人何为?”(1946)的演讲,以此来纪念里尔克逝世二十周年。他还发表了写给波弗莱的信——“关于人道主义”(1947),在其中他将自己的哲学同法国存在主义拉开了距离。1949年12月,海德格尔为不来梅俱乐部作了四场演讲,其中题为“物”的一场是他1950年在巴伐利亚艺术学院所作的。他又恢复了和老朋友的交往:阿伦特于1950年来拜访他,他同阿伦特以及雅斯贝尔斯的书信来往也恢复了。1953年他再次到巴伐利亚艺术学院演讲,这次的题目是“技术问题”。他的游历范围比先前更广了。1955年他到瑟里西拉瑟勒发表了题为“什么是哲学?”的演讲,随后又在普罗旺斯地区的埃克斯市发表了“黑格尔与希腊人”(1957)的演讲,并在那里与勒内·夏尔成为了朋友。1959年在他七十岁生日那一天,梅斯基希授予他荣誉市民的称号。1962年他首次访问希腊,1967年又再次访问这里,并在雅典科学和艺术学院作了题为“艺术的起源和思想的使命”的演讲。从1966到1973年,他先后在法国普罗旺斯的勒托尔和德国的采林根区举办了一系列研讨班。在1966年接受德国《明镜》周刊采访时,他试图为自己在纳粹时期的行为作出解释。这次采访在他逝世后十年才以“只有一位神才能拯救我们”为题发表。这一标题是他在接受采访中引用的荷尔德林一首诗中的句子:“在我的少年时期/一位神常常拯救我/让我免受成年人的呵斥和棍棒。”

二战后,海德格尔不断地发表著作,其中很大部分都是他以前演讲的修订稿。他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协助编辑了自己的著作全集,包括他的演讲稿以及早先出版的著作。他公开表示,希望每次讲座中的思想都不会被遗漏。全集中的一卷于1975年出版,其中收入了他自1927年夏天开始在马尔堡所作的关于“现象学基本问题”的一系列讲座。(这一版本还不完整,原计划收入约一百卷。)海德格尔于1976年5月26日逝世,5月28日下葬于梅斯基希的一处墓园中,与他的父母为邻。人们举办了一场天主教弥撒来追思他。主持追思会的牧师是他的侄子海因里希·海德格尔,他引用了《耶利米书》第1章第7节:“耶和华对我说:‘你不要说‘我是年幼的’,因为我差遣你到谁那里去,你都要去;我吩咐你说什么话,你都要说。’”

海德格尔的一生是一个关于流浪者回归的迷人故事,但他的故事之所以比任何其他人的都有趣,是由于他身为思想家的缘故。正因为他是一位重要的哲学家,人们才会不放过他所从事的政治活动的细节,更不用说他的宗教信仰和私生活了。我们下面就来看看他的哲学思想。

第二章 海德格尔的哲学

海德格尔到底有没有创作出堪称第二伟大的作品?如果有,是哪一部?对此他的崇拜者并没有达成一致。成书自关于尼采的系列讲座或题目为《对(事件)哲学的贡献》的这本书,其初稿写于1936至1938年间,但直到1989年才出版;另外还有其他一些作品,都常被提名作为候选。但人们一致公认的是他写就了一部伟大的著作,这部著作就是《存在与时间》。

如果说《存在与时间》还不足以与柏拉图的《理想国》或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相比的话,那它至少可以同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相提并论。《存在与时间》是海德格尔迄今最有影响的著作,它不仅对哲学家,而且对神学家、心理学家以及社会学家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它是海德格尔花了十年时间阅读、演讲和思考的结晶,并给他的后期作品指明了方向。即使这些后期的作品与《存在与时间》大异其趣,但如果离开了这本书,它们就无法得到理解。同时,《存在与时间》也是迄今为止最难读懂的著作之一。用来创作这本书的结构和语言都给读者带来了巨大的困难,尤其是不以德语为母语的读者。

这本著作的论点概括地讲就是:追问“什么是存在?”这一曾经被提出但早已被遗忘的问题非常重要。为了探究这个问题,我们需要考察某个存在或实体。很明显,我们所要选择的是人的存在或“此在”(Dasein),原因在于正是存在提出了这个问题,并且也正是存在对存在有着前概念性的理解,这种理解如果慎重使用的话,可以引领我们找到对于上述问题的答案。因此,该书的第一部分讨论的是“准备性的此在基础分析”,认为此在实质上就是“在世”的此在,其存在就是“烦”(care)。在第二部分,海德格尔引入了一个只是隐含在第一部分中的主题,即此在的时间性。此在从本质上说具有时间性:它向前眺望自己的死亡,用良知和决心审视整个生活,它在本质上是历史性的。此在的存在与时间性紧密相关。《存在与时间》原本还有第三部分,用来思考存在之作为存在的问题及其与时间的关系,一种更不依赖此在的状态。这个所谓的第三部分从来没有面世,不过在这本书第7版(1953年)的前言中海德格尔向我们提及《形而上学导论》(1953年出版,不过是在他1935年所作的系列演讲的基础上写成的),书中他对比了处于一端的存在和处于另一端的成为、显现、思和应然。(他在一本《存在与时间》的页边注释中把《现象学的基本问题》(1927,1975)说成是对缺失的第三部分的替代。但这部著作本身就不完整,只写了原计划的二分之一多一点点。)《存在与时间》原计划第二部分写三篇,分别谈论康德、笛卡尔和亚里士多德。(海德格尔喜欢逆向回溯哲学史:揭开一位哲学家的面具是为了显现他所暗中承继的早于他的哲学家的面孔,这副面孔又接下来作为一副面具被揭开……)这一部分也没有出现,不过他的其他著作和演讲揭示了这本书原本打算纳入的内容,展现出的关于第一部分缺失内容的画面反而比我们业已看到的更为清晰。

图2学生时代的海德格尔,摄于1899年前后

即使对《存在与时间》这么简要的论述也提出了不少问题。“存在”的问题是什么以及为什么提出关于它的问题很重要?“此在”是什么以及它与存在的问题有怎样的联系?此在是如何又为何存在于世的?时间和时间性对此在及其存在为何如此关键?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缺失的那一部分中打算讲些什么?如果讲的话,与他后来的著作中所讲的内容是否相关?诸如此类的问题以及其他问题将在接下来的章节中谈及。

第三章 存在

为什么要讨论存在?“存在”这一术语可以形成很多对比。首先,它与“知识”和“科学”相对。与海德格尔同时代的以及更早的哲学家们,尤其是那些自称的康德的追随者们,主要关心的是认识论或知识论,所提出的是诸如“我们可以认识什么?”以及“科学的基础是什么?”这类问题。海德格尔对认识论很反感,原因在于它“只是耽于磨刀,却从不用刀切割”(lviii.4)。知识,尤其是科学的系统知识,涉及到一方面是认识者和另一方面是作为认识对象的客体或一系列客体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认识关系。海德格尔对认识论的质疑与以上两个方面三种因素都有关。

首先讲一讲认识者。它是什么?是完全专注于对其主题进行不偏不倚地理论认识的主体?还是一个有着私心杂念的活生生的人,处于特定地点和特定时间,除了其科学认识的客体之外还与其他很多东西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对它们持有纷繁复杂的态度?其次,我们来看看认识关系。为什么要讲认识?认识行为只是我们同世界发生的很多关系中的一个;它不是我们与世界中的事物所建立的第一个关系,而是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很迟才会发生,并且还是偶尔为之;它也不是(比如说)面对自己的配偶或对待自己的前门钥匙时所采取的最明显的态度。认识是如何同对待事物的这些别样态度相关联的?认识由什么构成?我们倾向于把认识看成是具有同一性的事物,好像对电子的认识跟对历史事件的认识在方式上别无二致。或者说,如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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