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 [672]
① 斯拉德科夫斯基:《1917年以前俄国各族人民同中国的商业经济关系史》,第182页。
① 威德默:《十八世纪俄国的在华传教士团》,第19—20、88页。
② 奎斯特德的《1857—1860年俄国在东亚的扩张》第10页注3说,亚历山大在派出比丘林之前,曾利用三名耶稣会传教士在北京为他收集情报。
③ 传记载《俄国东方学史概论》,第2集第232—340页。(详见1977年俄文版斯卡奇科夫的《俄国的中国学史概论》,此书已译成中文,正联系出版事宜,希望不久可与读者见面。——中文版编者)
中亚贸易和固勒扎条约(1851年)①
尽管戈洛夫金的出使失败了,西伯利亚的官员仍设法想在恰克图以外扩大俄国的对华贸易。最初,他们只谨慎地鼓励在沿额尔齐斯河一带进行非法的交易和从穆尔塔德·法伊德·阿丁(此人1807年在新疆进行贸易)等俄国的鞑靼人那里收集情报。但到1810年,中俄的商业在布赫塔尔马已经激增,连中国的汉族商人也偷偷地到那里做生意;因此西伯利亚当局劝一个名叫奈尔平的商人派一支侦察性商队前往塔尔巴哈台和固勒扎,商队由象往常那样充当哈萨克苏丹代理人的译员普京采夫率领。由这次远征得悉,在清朝官员中也有希望使俄国和新疆贸易合法化的人。
在1810至1825年期间,许多商队从俄国到过六城地区,商队中有一些神秘人物,如打扮成亚美尼亚人的格鲁吉亚贵族马达托夫,打扮成安集延人的塞米巴拉里斯克商人佩连科夫,以及一个打扮成布尔加尔人的名叫伊萨耶夫的人。西伯利亚当局说服两名塔什干的和喀山的穆斯林商人组成一支商队去调查在阿克苏贸易的可能,在1813年又派出了一支配备有译员布宾诺夫的商队。这支商队带了价值321,000卢布的商品离开塞米巴拉金斯克,在行进途中得到柯勒克孜人的合作,穿过柯勒克孜领土沿一 条新路线来到阿克苏和喀什噶尔;他们于次年带回大黄、茶叶、棉织品和锦缎,商品总值达一百万卢布。这在俄国官员的心目中,树立了新疆贸易有利可图的想法。
佩连科夫和另一个名叫波波夫的塞米巴拉金斯克商人在十九世纪第一个二十五年中与新疆进行了大量贸易,穆尔塔德·法伊德·阿丁就是作为波波夫的代理人而在1821—1824年与一支商队去喀什噶尔的,他在那里为西西伯利亚军区进行侦察。在这些鞑靼商人的劝告下,有些柯勒克孜的酋长派代表去西伯利亚当局讨论归顺俄国事宜。他们受到热烈的接待。①
国际政治日益与俄国对中亚贸易的努力纠缠在一起。最令人注意的“土著”政治代理人是喀布尔的一个名叫阿哈玛迪(梅第·拉斐罗夫)的犹太商人,他在幼年是克什米尔的一个孤儿,后被抚养成为什叶派穆斯林,后又在俄国转信希腊东正教。1813年,西伯利亚当局派阿哈玛迪与一支商队从塞米巴拉金斯克出发前往六城和拉达克。在列城,阿哈玛迪向该城高级行政长官阿克巴·马赫默德汗递交一封要求建立友好关系的信,后者答应保护俄国贸易,并写了回信,表示愿意与俄国建立关系。
在1821年,俄国人又派遣阿哈玛迪在回程中递信给旁遮普的土王伦吉特·辛格,要求建立友好关系,此信是奉沙皇亚历山大之命写的,由涅瑟尔罗德伯爵签署。阿哈玛迪在前往克什米尔途中,又在叶尔羌改变了他的宗教信仰,成了一个逊尼派穆斯林,据说他还“向喀什噶尔的穆罕默德信徒们保证,任何企图摆脱中国人控制的行动都能得到俄国的支持,甚至邀请该土邦的继承人访问圣彼得堡,答应后者可带一支军队回来,以收复其祖先的土地”。但当阿哈玛迪越过喀喇昆仑山时,他因身体暴肿而死 去。柯勒克孜部落的人掠夺了他的商队,俄国政府在1823年才知道他的命运。阿哈玛迪出使的消息也使英国人对俄国在印度边境的野心警惕起来;英国人同时还听到俄国人和浩罕统治者之间有一项协议,其中有这样的内容:浩罕统治者“在俄中商队从俄国边境至喀什噶尔的途中穿越其领土时,将提供安全护送队”。①
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英国和俄国相互日益关注对方在新疆和西藏的活动。在开始时,俄国官员对他们在亚洲腹地的贸易地位具有信心。俄国的海豹皮、皮毛、绿丝绒、金银色绣花线、布尔加尔皮革、锹、锄、圆木、块糖、海狸皮和阿斯特拉罕细平布行销远至和阗的市场。但当外国的竞争似乎要危及俄国的恰克图贸易结构时,圣彼得堡政府的官员们开始大声疾呼,担心英国人会“窃取”俄国的亚洲贸易。布哈拉的商人在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报告说,英国的暗探已经到喀布尔和“布哈利亚”,已经用赊销方式推销货物,已经把礼物赠给那里的统治者们,并且留下了武器,其中还有火药武器。俄国人愈加担心了。清政府的忧虑也日益增加。②
随着1825年张格尔圣战的爆发,北京采取了各种措施,为的是把英国人和俄国人排除于帝国的亚洲腹地边境之外。但新疆地方当局并不禁止穆斯林商人运进俄国货,甚至还准许扮成穆斯林的俄国人通过。而一些欧洲部分俄国人如鄂木斯克团军医齐别尔什坦(1825年)和有经验的布宾诺夫(1829年)都设法进入新疆。鞑靼的代理人如穆罕默德·亚吉布·詹库罗夫和特罗伊茨 克商人阿卜达尔·瓦利·阿卜杜尔·瓦加波夫(阿卜达尔·瓦哈布)·阿布-巴基罗夫(他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到过准噶尔)继续直接和间接地向西伯利亚军区提供最新情报,就象阿布德·拉赫曼·依善等穆斯林那样;依善在1833年提供了一份关于从阿姆利则出发至克什米尔、喀布尔、西部中亚和六城的旅行报告。
穿越新疆边境的中俄贸易开始发展了。首先增长的是中国的茶叶出口。1825年,有60普特22芬特(1普特等于16.38公斤;1芬特等于409.5克)的茶叶通过了塞米巴拉金斯克关卡。到1835年,数量增至909普特51芬特。大黄和硇砂也是重要的贸易商品。从俄国进口的货物中,金属器皿数量也有增长。俄国的平纹布、黑貂皮和仿制锦缎远销至西藏的羌塘和拉萨,通常从俄国边境来的商队往南远至库车和阿克苏,携带的货物有平纹布、锦缎、铜、钢、皮毛和金币银币,从而使阿克苏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成为“交换中国和俄国鞑靼利亚产品的一个重要大商业中心”。参加俄国和新疆贸易的浩罕人和其他中亚人与日俱增,因此从布哈拉和浩罕运往俄国的大部分出口货中就有了中国的产品,而俄国的纺织品也经过安集延行销至叶尔羌。甚至连有些中国商人也不甘落后,他们显然避开了清朝的边哨,参加下诺夫哥罗德的集市贸易。①
一般说来,大约到1830年,清朝商人用白银购买俄国货物相当普遍,但此后的贸易即变成以物易物,到十九世纪四十年 代,俄国商人开始用白银和黄金购买中国货,并利用中国人的信贷。在1835—1840年期间,只有586普特25芬特的白银从准噶尔经塞米巴拉金斯克关卡流出。白银似乎已成为支付鸦片的唯一手段。但这些银子的大部分立刻又流回新疆。到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小量鸦片烟已从塞米巴拉金斯克渗入准噶尔,但随着鸦片战争的爆发,圣彼得堡禁止向中国输出鸦片以期打击英国的地位,并在1841年将这项措施知照北京。俄国的鸦片贸易是少量的,所以容易放弃,但俄国禁令的有效程度如何,则不能肯定。这项贸易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甚至还有所发展,因为有一个目击者约在1850年报告说,来自俄国的鞑靼商人正在新疆出售鸦片,换取同样重量的白银。“在商队到达固勒扎和楚呼楚(塔城)时,中 国人会见了他们;中国人用白银把货全部买下并把鸦片偷运入城。然后这个商人与携带器皿和元宝的商队不受检查地进了城。”①到十九世纪中叶,鸦片通过中亚还运进了准噶尔。
当然,整个俄国与新疆的贸易按官方现定是违反清朝法律和恰克图条约的。但是到了十九世纪三十年代,俄国已经如此强有力地控制着哈萨克人,以致清朝与哈萨克人贸易垄断的门面再也不能掩盖中国汉人和俄国人之间互相经商这一事实了。因此,北京政府先在塔尔巴哈台,然后于1845年又在伊犁,把中国汉人与“哈萨克人”(包括俄国鞑靼人,形形色色的中亚人以及穿着穆斯林服装的欧洲部分俄国人)的贸易加以合法化,放弃了官办的垄断贸易性质。但是清当局还是保留了比私商优先购买哈萨克牲畜的权利,此外,清朝又征收了高得不合理的税额,对俄国货征收8%的营业税,对国外运进伊犁和塔尔巴哈台的商品征5%的 进口税。
特别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伊犁和塔尔巴哈台的贸易量和贸易值都增长了,在1840年交易总额为367,300卢布,到1851年增至834,500卢布。俄国方面当时有两个最重要的商人,一个是波波夫的合股人萨姆索诺夫,一个是原来的塔什干商人,名叫伊布拉金·阿米罗夫,两人都住在塞米巴拉金斯克。萨姆索诺夫每年向伊犁出口的总值约两万卢布,而阿米罗夫每年运往塔尔巴哈台的货物约值一万五千卢布。其他许多商人的生意也获得利润,但即使到十九世纪四十年代末,伊犁和塔尔巴哈台的总贸易量仍然只有恰克图中俄贸易量的6%。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伊犁和塔尔巴哈台的非法贸易也象恰克图贸易一样,主要是以俄国的纺织品交换中国的茶叶(大部分中国茶叶运往俄属亚洲腹地和伏尔加区)。通过新疆向俄国出口的茶叶,其总值在1842至1851年这段时期几乎增长了十倍。
1845年,俄国外交部本身决定直接调查穿越新疆边境的中俄贸易的远景,因此它派亚洲司副司长柳比莫夫(伪装成商人,化名为霍罗舍夫)到塔尔巴哈台和伊犁。一定是因为柳比莫夫又捏造了一个合法的理由,说他是哈萨克人的穆斯林代理人,清当局才让他入了境;他注意到英国货在那里占着优势,而这些货物却不是来自印度,而是来自中国沿海。但他又发现,只要以条约使那里的贸易合法化,俄国在新疆的贸易是有巨大潜力的。他建议,俄国必须急起直追,因为英国棉布进口量日增;因此在1847年,驻北京传教士团的大司祭波利卡普奉俄国政府之命要求清政府把俄国在伊犁、塔尔巴哈台和喀什噶尔的贸易合法化。在恰克图的中国茶商担心新疆的中俄合法贸易会损害他们在恰克图的营业,于是说服清政府拒绝了这一要求。①但俄国人并不消 极等待,他们已经开始建筑一条从奥伦堡通向伊犁的道路,所以在1848年和1850年再次提出申请,要求把他们在新疆的贸易合法化。
如果清朝拒绝把俄国在伊犁和塔尔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