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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 [553]

By Root 70829 0
的汉、唐和宋的皇帝多少要好一些,但从整体来看并无区别。他作为君主的主要缺点是常见的,弗朗西斯·培根(1561—1626年)的评论适当地总结了这种缺点:

君王工作的障碍多而且大:但最大的障碍常常是他们自己的意向。因为[泰西塔斯说]向对立的一方行使意志力,Sunt plerumque regum voluntates vehementes,et inter se contrariae[君主的愿望多半是强烈而前后矛盾的],这在君王们是常见的。因为想左右结局但却不容忍中庸,这是权力的误用。①

① 例如,在1533年9月13日宣布的祝贺皇帝长子诞生的大赦中,大礼争论中反对过皇帝的官员们都被特别排除在外。

16世纪早期的明帝国

16世纪前半叶一般认为是一个经济非常活跃的、农业技术和生产发展的、纺织品和手工业生产大规模发展的时代。它还被认为是一个皇帝的专制权力增强、帝国的控制能力强大的时期,可是这些看法似乎是矛盾的,因为如果帝国的控制是牢固的,那末税收,尤其是新开垦土地与商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税收,理论上应当提供岁入的新来源。事实上却渐渐不能按一个多世纪前制定的定额征税了。按照上述标准,控制至少不像它从前那样牢固了。

尽管正德和嘉靖两个皇帝以不同的方式尽力维护他们的君权,像专制君主那样进行统治,但结果都失败了。每一个都不得不以消极的方式来维护他的权力。分享特殊利益的官员们能够把皇帝的政策引向他们自己的目的,而不顾皇帝的愿望。

官员们和这两个皇帝之间的主要对抗涉及君主应起的作用,两个皇帝虽然方式很不相同,却都使官员们失望。这些对抗所显示的对皇帝职责的想像是从新儒家的治国之术的学说引导出来的,这是一套在南宋(1127—1279年)朝廷形成的思想。这种对皇帝职责的想像推崇像周代的创建者武王(公元前1067—公元前1065年在位)那样的古代贤明君主,他们“垂拱而天下治”。①理想的皇帝行事要像一个不偏不倚的官僚政治的争论的仲裁者,一个躬行礼仪的没有七情六欲的人。连在其统治初年要求伸张君主职责的优良传统的嘉靖皇帝,也觉得这种想像是太压抑人了。不过,这对约束、牵制皇帝为坚持自己的权利而作的种种努力是有用的。尽管在这个时期进行了预定的,而且有时是粗暴的尝试以推行皇帝的意愿,但总的来说,它们证明是无效的。收回已经落入私人手中的租税收入的尝试一再失败,这是最好不过的证据。

到了16世纪早期,许多应征税的田地通过这种或那种手段已经从赋税登记簿中消失,而许多已开垦的新田地从来没有登记过。刘瑾对原来摊派给军户及其田地的税收定额恢复管理的努力终成泡影。嘉靖统治初年对地产和荒地恢复管理的尝试同样终成画饼。官员们分享了这种新的恩赐。官员们免税的情况在1512、1531和1545年增加了很多。①

海外贸易的禁令从未有效地强制施行,朝廷还是不能从商业税中获得任何大量的收入。从农业技术和生产进步、从贸易和商业、从手工业品和纺织品生产得到的利润,落入了别人手中。尽管明帝国的经济繁荣,有些臣民从中得到了好处,但帝国的国库并未受益。

① 皇帝曾经于1531年批准停止南京的皇帝献祭,这样就确定了此后大礼只能在北京,在他的监督下进行。

① 参见本书第4章《永乐时期》。

第9章 隆庆和万历时期,1567—1620年

二帝及其前辈

在本章研究的时期之前的两个世纪中,明代君主政体的特征已经显著地发生了变化。早期的皇帝指挥战役,颁布法令,创设国家机构,管理官吏。在制度安排已定,行政机构设置齐全以后,皇帝在处理帝国事务中不再起积极的作用。官员们只希望皇帝成为他们道德和才智的典范,因此,作为人世间的最高权威,他在争端中的仲裁被视为决定性的和不容置疑的。这种作出决断的方式很少提供对于问题的合理解决办法;但是,由此而得出的解决办法当受到皇帝绝对权威的支持时,是不可改变的。

皇帝为了保持他的绝对权威,避免使自己卷入提请他注意的问题。他逐渐变得更加与外界隔绝,他的权力表现出一种消极的特征。他能够容易地解除任何官员的职务或惩处任何官员,下令免征赋税,给予赦免。但是,他要主动地提出议案却是非常困难的,时期较早的皇帝不放弃他们的皇权的任何部分,但是当从皇位掌管国家事务显然不再可行时,朝廷官员们开始把早期的施政安排恭敬地说成“祖宗之制”,以此暗指破坏现存制度就是不孝。事实上,他们是借助于口头恭维这些初期制度上的安排,告诫所有的人——即使是皇帝——不要进行影响深远的改革。

弘治皇帝(1488—1505年在位)符合官僚们的期望。在没有作出重大决定的同时,他使他的朝廷保持了和睦、协调;以传统标准衡量,他的私人生活也无瑕疵,虽然是枯燥无趣的。相反,他的儿子正德皇帝(1506—1521年在位)却在各个可能的方面抵制朝政生活的束缚。他亲自掌管军队,随意游览、视察各地,并让太监和军官们接管应当属于文官的职责。这个享乐的皇帝对于礼仪活动是完全藐视的。当他被他的官僚们以他不能反对的“纲纪”逼紧的时候,他就想办法把自己当作个人而与作为制度的君主政体分开。

嘉靖皇帝(1522—1566年在位)部分地恢复了早期君主政体的格局,但他迷恋道术,不理国事,引起了官员们的批评。不过,他和外廷的隔绝,他的亲自行使皇帝的委任权,他对礼仪细节的关注,甚至他给予他的亲信和批评者的残酷而专横的惩罚,这些和传统的治国之术并不矛盾。

皇帝的绝对权力之所以被容忍,是因为它在理论上和特定的个人无关。皇帝在最高一级以专横的决断解决任何问题,不可避免地要使一些个人不公正地受到伤害。但是,他的不公正的行为并非出于本人的恶意。当嘉靖皇帝和他的首辅的派系发生了亲密的私人关系时,他的与个人无关的统治的能力削弱了。这一事态不但为无休止的勾结和阴谋开了方便之门,大学士严嵩还给帝国朝廷投下了恐怖和猜疑的阴影,延续了几十年。这种状况在严嵩死后并未改善:嘉靖皇帝的后继者们的一些顾问仍旧仿效他的依靠告密,甚至依靠背信行为的统治方式,尽管程度没有那么严重。

有关隆庆皇帝(1567—1572年在位)朱载垕的资料是笼统而相互矛盾的。他不参与朝政,但他对官僚的权力名义上仍然存在。史官们称颂他节俭和仁厚的记述,证明是不真实的,或无实际内容;更多的有损于他的性格和品格的记载,实际上却可以得到证实。①

隆庆皇帝设法回避了争论,因为他从未作出任何重要的政治决断。在大学士高拱的回忆录中,他让读者得到皇帝智力非常有限的印象。他笨口拙舌,怜惜自己,不能维护自己作为个人的权利,更不用说作为君主的权利了。尽管高拱著作本身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可疑,但他对缺乏个性和力量、对国事没有兴趣乃至好奇心的皇帝的描述与社会上的传闻并不是不一致的。

隆庆皇帝曾被他的父亲长期压抑。即使作为皇帝还在世的最年长的儿子,他也没有被给予太子的头衔,当他终于被立为太子时,他也没有被给予合乎他的身份的荣誉和待遇。嘉靖皇帝坚持,他和他的异母弟景王要被同等对待。事实上,当有必要在奏疏中提到这两个王子时,朝臣们总是小心谨慎地对待他们,仿佛他们是孪生兄弟。当这种姿态含有深远意义的年纪到来时,这种安排促成了这样的推测:隆庆皇帝将被废黜,他的弟弟将被宣布为太子。在未来皇帝正好于他29岁生日前一个月登上皇位之前,这种怠慢和不安全的状态给他的生活投下了暗影。

虽然隆庆皇帝接受过正规的儒家教育,可是他没有受过他那个时代的治国之术的特殊训练。没有证据表明,他对他周围的情况和他自己作为皇帝的任务的真正意义有过了解。另一方面,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他确实是精神失常或智力迟钝。奇怪的是,与他有关的最值得注意的公务是他参加国家典礼,这些典礼在盛大和壮观方面超过了以前的朝代。场面最盛大的典礼中有两次是1569年对京师戍军的大检阅和1570年的冬至庆典。有理由相信这种盛典是他的富有事业心的大学士们安排的,以皇帝的到场来使公众获得深刻印象。根据记载,似乎皇帝甚至不能把他早朝的程式化的谈话继续下去,而由大学士们代他讲话。

这位皇帝因他过度沉溺于个人的享乐而只能受到责备。总之,标志他统治时期的这五年半的相对稳定和繁荣证明,国家事务可以没有皇帝的亲自指导而继续进行。他的无能或不愿干预国家事务,实际上使得有能力的大臣和大学士们干得更好。但是他所造成的损害是制度上的,而且长期起作用,因为他需要一个其决策要由皇帝显然予以支持的主要行政官员。某种形式的掩饰是需要的,因为将皇帝权力托付于人是违反王朝传统的。既然皇帝不能完成执掌政务的主要工作,内阁内部的权力之争就加剧了。此后,地位最高的大臣们要保持公众的信任变得甚至更加困难了。

① 见下文《1550年后的形势》。

万历时期

隆庆皇帝的儿子万历皇帝朱翊钧(1573—1620年在位)的统治时期不应当作为一个怠惰和不负责任的朝代而概括地草草带过。这种过分简单化的做法勾勒出一个历史人物的不全面的画像,模糊了他失败的体制上的原因,因而使得随后的事件难于理解。

万历皇帝聪明而敏锐;他自称早慧似乎是有根据的。他博览群书;甚至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在他已深居宫廷几十年,并已完全和他的官吏们疏远了时,按照他时代的标准,他仍然博闻广识。有关他青年时期的故事描绘出一个创造的活力经常受到阻挠的不肯安静的青年。他被迫承担一个与世隔绝的君主的任务。除了因夜间与太监们一起喝醉而受到他母亲和大学士张居正的训导外,他还因时常练习书法,因骑马,因主持射箭比赛而受到批评;所有这些消遣被认为是与他当皇帝的职分不相容的。他在其统治的早年关怀百姓的福利和他关心官吏的腐化及边疆防御的恶化,常常被批评他的人所忽略。

由于他母亲(虔诚的佛教徒)的影响,他通常不判死刑。鹿善继为向军队紧急交付一笔未经批准的款项而从内库提款,因而曾被皇帝降级,他在皇帝死后评论说,他的主要缺点是过于宽厚。即使是对万历皇帝或多或少持批评态度的现代史学家,也特别提到他不让厂卫骚扰他的官吏和百姓。可是他手下的大太监刘若愚说,皇帝有时想让进谏的官员们被打死,但他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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