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 [1335]
1976年毛去世时,许多重要的支持政府的力量都被侵蚀了,各地政府的不满情绪在歌舞升平的表象下积聚起来。这时期严格的政治控制使得这些不满隐伏下来,但是偶尔也有一些地方动乱纷起,一些罢工活动、退伍军人团体的抗议以及发生了其他的类似事件。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问题成堆,1976年的几个月里,周恩来、朱德和毛泽东相继去世,再加上毁灭性的唐山大地震,更加剧了人们对未来前途的忧虑。
① 参见李翔云(音):《中国文化大革命的政治》和本卷第2、4章。
① 参见安妮塔·詹、斯坦利·罗森和乔纳森·昂格尔:“学生与阶级斗争:广州红卫兵冲突的社会根源”,引自《中国季刊》(1980年9月)第83期,第397—446页。李:《中国文化大革命的政治》;戴维·拉道克:《中国青少年的政治行为》。
② 例见马克·布里奇和戈登·怀特:《当代中国的微型政治:对一技术单位在文革中和文革后情况的分析》。
① 一些中国资料表明,有将近1亿人程度不同地成为文化大革命的受害品。我们自己的研究结 果则认为,文化大革命十年中,在城市地区由于政治问题而在运动中受到冲击的人超出总人 口的5%。参见怀特和帕里什:《当代中国的城市生活》,第9章。
① 中国的资料表明,在 1966—1976年,有 1300万城市人口被以这种方式下放到农村。参见卡 姆·温·詹和徐学强(音):“1949年以来中国的城市人口增长和城市化:重建基数”,《中 国季刊》(1985年12月)第104期,第606页。
② 鲁思·埃厄恩肖·洛和凯瑟琳·金德曼:《在外国人眼里:文化大革命期间一位美国女人在 中国》,第209、283—284页。
③ 贝弗利·胡珀:《北京内幕:一个人的报告》,第78页。
① 一份在1978年对中国的192个大城市的调查报告中指出,每个城市的住房面积在1949年 以后下降了20%——每人从4.5平方米下降到3.6平方米。参见周:“九亿中国人的住房 问题”,第8页。其他一些材料以1952年为例,说那时人均占有住房面积仍有4.5平方米, 参见周叔莲和林森木:“谈谈住房问题”《人民日报》, 1980年8月5日,第5版。
② 对这种平均分配努力的效果,在怀特和帕里什的书中有详细描述。参见《当代中国的城市生 活》第3—4章。
③ 应该记住平等与公平之间的区别。平等是分配方面的绝对差异。但是公平是指人们是否得到 应该得到的东西(按当时的标准的水平)。这样,一个比较平等的分配制度可能被认为是更 公平的,也有可能是不公平的。
① 一个生动的百名被放逐的红卫兵的名单被译在《中国的社会学和人类学》(1970年春夏季 号)第215—217页上(材料来源于1966年9月北京的一份红卫兵文件)。
② 克劳迪·布罗耶利、杰奎斯·布罗耶利和伊夫林·奇尔哈特:《重新看中国》,第204页。可 能在1952年已经提到,拉弗尔·拉普伍德曾赞许地提到此事(参见《中国革命纵览》第81 页)。在国民党的统治下,学校的学生在早晨要向孙中山的画像鞠躬,新政权没有对毛泽东 采用这种崇拜仪式。
① 这种差异的详细情况请参见马丁·金·怀特:“当代中国的城镇”,载《当代城市研究》1983 年第10期,第9—20页。有关1949年以来农民和城市居民之间隔阂的详细情况,请参见苏 拉米斯·海因斯·波特:“现代中国社会秩序中农民的地位”,载《现代中国》1983年第9期, 第465—499页。
② 伍德:《中国的一条街道》,第149页。
毛泽东以后的中国(1977年及1977年以后)
随着毛的去世和一个月后毛的激进的支持者“四人帮”被捕,中国领导人在工作中不能不感到危机。危机来自多方面:人们工作不积极,党的权威被削弱,权贵们搞特权遭人民憎恨,供应匮乏又怨声载道,青少年犯罪不断上升和其他紧迫问题。后来改革开始。改革采取旨在处理这些危机的多种方式:揭露和谴责由于文化大革命所带来的灾难,削减把城市青年送往农村的计划,逐步建立各项法规,对西方贸易和接触实行新的开放政策,放松了对通信、文化和私人企业活动的控制,努力恢复文化大革命前的教育制度和复兴可预见的机会结构,重新强调尊重知识分子以及努力降低阶级斗争的重要性。总之,一种痛苦反思中国缺点的气氛取代了文化大革命十年中那种革命的自满热情。
在经济领域,毛去世后,食品和工业制品供应方面都有改进,人们的抱怨减少了。1977年以后工资增加了几次,工资长期冻结的局面宣告结束;体力劳动者又可以通过奖金和计件工价等方法,增加他们的收入;加快了城市住房建设,给那些住房条件恶劣,早该分房的人解决了住房问题;总的来看,这些变化是受欢迎的,虽然期望得到的东西很多,一时还难以得到充分的满足。
在恢复和提高社会地位方面,大批曾遭受污辱或被降级的人得到了平反和提升,许多有技术的人重新找到了更适合他们发挥其聪明才智的工作。海外华侨和知识分子等恢复了他们往日的特权,有的人甚至由于补发工资或房租,而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横财(事实上,这种补偿从1977年就开始执行了)。加速为送往农村去的青年在城里安排工作,对城市应届中学毕业生下放到农村去的压力有效地取消了。由于恢复了考试竞争、重点中学、从中学保送上大学等制度,城市青年们感到,要想以后获得一份光宗耀祖的工作,现在主要必须清除一系列影响成绩提高的障碍。表达个人的喜好和事业上的理想不再受到责难,有极少数的人甚至可以准备重新出国深造。以前绝对禁止私有企业和限制集体企业的做法业已否定,人们开始大量地以私营方式开饭馆和做其他服务行业的生意,集体公司也如雨后春笋大量涌现出来,吸收了绝大多数还是第一次谋职的城市青年。这些变化以及在城市里农民“自由市场”的重新开放,给原本单调的城市生活注入了些许生机。
一些其他因素使市民们对眼前的变化并没有像当局希望的那样感到心满意足。比如说在1979年之后,肉类、蔬菜和其他基本食品的价格上涨,政府控制物价显有难色,引起通货膨胀新高潮,使许多市民感到纳闷,他们增加了的工资究竟能使他们多买多少东西。尽管那些获得平反和恢复先前地位的人欣赏这种改进,但他们主要的情感往往依然是为自己辩护。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感激之情又被怨恨冲淡。同时,由于变化缓慢和官僚们在这些变革问题上无休止的争吵,许多人又感到着急和愤怒。
基本的问题是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感到他们早该获得这些改善了,但是在实施这些改革措施中,有一部分人受到青睐,获得了实惠和特权,其他人却没有,从而引起更多的妒忌和怨恨。1977年以后,人们在单位里花费了无数时间开会讨论谁应该长工资,谁应该得奖金,有时一些没有被评上的人甚至在同事和上级面前声泪俱下,向他们诉说如果这次他们落选,今后生活将会如何艰难。那些不在评选之列的人当然不会心甘情愿,有时他们会以别出心裁的方式来表达肚子里的怨气,比如在工厂烧热水的锅炉工,用停止供应热水的办法来告诉其他人,他们对生产也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①因此,相当数量的市民开始意识到,他们并没有从这些变化中得到足够的利益。在当时怀疑一切的气氛中,认为官僚和知识分子比一般老百姓得的好处多的观点被广泛接受了。之后,当局要“砸破铁饭碗”以提高企业效率,解雇或开除那些素质不高和调皮捣蛋的工人,这些都使工人感到了威胁。
对于那些工作还没有着落的年轻人来说,在这种形势下,他们更是心急如焚。逐步停止“上山下乡”运动,起码使他们不再担心会被流放到农村。但是大部分过去积极要求下放到农村的人仍然被困在那里,他们对自己的命运感到伤悲,当1978—1979年“民主运动”爆发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人溜回城市并参加示威游行。即使那些能找到工作的年轻人也发现,他们大多数人都只能在集体或是新恢复的私营部门工作,这些工作大都收入微薄,没有名气,几乎没有额外的收入,更谈不上什么前途了。因此,一些年轻人虽然从农村返回了城市,但是在许多情况下因为不能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以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感到怅然若失。由于被困在不体面的工作岗位上影响一个人的一生——不仅在收入方面,而且还在住房、找对象和其他方面——有些年轻人干脆拒绝接受给他们安排的工作而甘心待业,寄希望于最终能考上大学或是重新能被安排一个较好的工作。
改革后的学校制度,使大多数城市学生一心想上大学,然后在当时中国号召的“四个现代化”的进程中作一名倍受尊重的专家。①但是,正在变化中的人口形势,使得这种竞争比过去更加白热化。1965年,超过40%的应届高中毕业生都可以上大学(在1953—1956年曾达到100%),到70年代末,能够顺利上大学的不足4%。②所以在毛泽东以后发生的变化恢复了一个清晰的机会结构,同时也给人们以想象和希望,但只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希望而已。1979年以后,当局开始着手处理由此而带来的问题,如把一些普通中学改造成职业或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