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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外传-金庸 [63]

By Root 9477 0

  这时前面八乘、后面八乘一齐勒缰不动,将镖局一行和胡程二人夹在中间。
  徐铮翻身下马,亮出单刀,抱拳道:“在下徐……”只说了三字,前面八乘中一个老者飞跃下马,纵身而前,手持一件奇形兵刃,一语不发,便向徐铮脸上砸去。
  胡斐和程灵素勒马在旁,见那老者手中兵刃甚为奇怪,前面一个横条,弯曲如蛇,横条后装着丁字形的握手,那横条两端尖利,便似一柄变形的鹤嘴锄模样。胡斐不识此物,问程灵岽道:“那是什么?”
  程灵素还未回答,身后一名大盗笑道:“老小子,教你一个乖,这叫做雷蔑挡。”程灵素接口道:“雷震挡不跟闪电锥同使,武功也就平常。”
  那大盗一呆,不再做声,斜眼打量程灵素,不禁惊诧这瘦小子居然知道闪电锥。原来老者是他师兄,这大盗自己所使的便是闪电维。他二人的师父右手使闪电锥,左手使雷震挡,一攻一守,变化极尽奇妙。两件兵刃一长一短,双手共使时相辅相成,威力固然甚大,但也十分不易。他师兄弟二人各得师父一只手的技艺,始终学不会两件兵刃同使。他二人自幼便在塞外,初来中原未久,而他的闪电锥又藏在袖中,并未取出,不意给程灵素一语道破来历。他哪知程灵素的师父毒手药王无嗔大师见闻广博,平时常和这个最钟爱的小弟子讲述各家各派武功,因此她虽从未见过雷震挡,但一听其名,便知尚有一把闪电锥。
  但见那老者将兵刃使得轰轰发发,果有雷震之威。徐铮单刀上的功夫虽也不弱,但让雷震挡裹住了,渐渐施展不开。
  只听得前后十五名大盗你一言,我一语,出言讥嘲:“什么飞马镖局?当年马老镖头走镖,才称得上‘飞马’二字,到了姓徐的手里,早该改称狗爬镖局啦!”“这小子学了两手三脚猫,不在家里抱娃娃,却到外面来丢人现世。”“喂,姓徐的,快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我们大哥便饶了你狗命。”“走镖走得这么寒蠢,连九千两银子也保,不如买块豆腐来自己撞死了吧!”“神拳无敌马老镖头当年赫赫威名,武林中无人不服,这脓包小子真对不住师父。”“我瞧他夫人比他强上十倍,真是武林中女侠的身份,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好叫人瞧着生气。”
  胡斐听了各人言语,心想这群大盗对徐铮的底细摸得甚为清楚,不但知道他一共保了多少镖银,还知他师承来历,说话之中对徐铮固极尽尖酸刻薄,对马春花和她过世的父亲却毫无得罪之处,甚至还显得颇为尊敬。胡斐虽不识雷震挡,但那老者功力不弱,出手既狠且准,却一眼便知,不禁暗自奇怪:“这老头儿虽不能说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但如此武功,必是个颇有身份的成名人物。瞧各人作为,决非冲着这区区九千两银子而来。若是田归农派人来跟我为难,却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儿去对付徐铮?”
  马春花双手抱着两个儿子,在旁瞧得焦急万分,她早知丈夫不是人家对手,然自己上前相助,只不过多引一个敌人下场,于事丝毫无补,两个儿子没人照料,势必落入盗众手里。眼睁睁地瞧着丈夫越来越不济,突见那老者将蛇形兵器往前疾送,快速异常地圈转回拉,徐铮单刀脱手,飞上半天,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老者左足横扫,徐铮急跃避过。单刀从半空落将下来,盗众中一人举起长剑,往上一撩,一柄钢刀登时断为两截。那盗伙身手好快,长剑跟着右劈左削,又将尚未落地的两截断刀斩成四截。他手中所持的固是极锋利的宝剑,而出手之迅捷,更使人目为之眩。餐、群盗齐声喝彩。
  瞧这情势,哪里是拦路劫镖,实是对徐铮存心戏弄!单是这手持长剑的大盗一人,打败徐铮夫妇便绰绰有余,何况同伙共有一十六人,看来个个都是好手,人人笑傲自若,便如十六头灵猫围住了一只小鼠,要戏耍个够,才分而吞噬。
  徐铮红了双眼,双臂挥舞,招招是拼命的拳式,但那老者雷震挡的铁柄长逾四尺,徐铮如何欺得近身去?数招之间,只听得嗤的一声响,雷震挡的尖端划破了徐铮裤脚,大腿上鲜血长流,接着又是一声,徐铮左臀中挡。那老者抬起右腿,将他踢翻在地,左脚踏住,冷笑道:“我也不要你性命,只要废了你一对招子,罚你不生眼睛,太也糊涂。”徐铮又害怕,又愤怒,胸口气为之塞,说不出话来。
  马春花叫道:“众位朋友,你们要镖银,拿去便是。我们跟各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赶尽杀绝?”那使剑的大盗笑道:“马姑娘,你是好人,不用多管闲事。”
  马春花道:“什么多管闲事?他是我丈夫啊。”使雷震挡的老者道:“我们就是瞧着他太也不配,委曲了才貌双全的马姑娘,这才千里迢迢地赶来打这个抱不平。这件事非管不可!”胡斐和程灵素越听越奇怪,均想:“这批大盗居然来管人家夫妻的家务事,还说什么打抱不平,当真好笑。”两人对望一眼,目光中均含笑意。
  便在此时,那老者举起雷震挡,挡尖对准徐铮右眼,戳了下去。马春花大叫一声,抢上相救,呼的一响,马上一个盗伙手中花枪从空刺下,将她拦住。两个小孩齐叫:“爸爸!”向徐铮身边奔表。
  突然间灰影晃动,那老者手腕酸麻,急忙翻挡迎敌,手里骞然间轻了,原来手中兵刃竟已不知去向,惊怒中抬起头来,只见那灰影跃上马背,自己的独门兵刃雷震挡却已给他拿在手中舞弄,白光闪闪,转成一个圆圈。
  如此倏来倏去,一瞬之间下马上马,空手夺了他雷震挡的,正是胡斐!
  众盗相顾骇然,顷刻间寂静无声,竟没一人说话,人人均为眼前之事惊得呆了。过了半晌,各人才纷纷呼喝,举刀挺杖,奔向胡斐。
  胡斐大声叫道:“是线上的合字儿吗?风紧,扯呼,老窑里来了花门的,三刀兔儿爷换着走,咱们胡子上开洞,财神菩萨上山!”群盗又是一怔,听他说的黑话不像黑话,不知瞎扯些什么。
  那雷震挡遭夺的老者怒道:“朋友,你是哪一路的,来搅这趟浑水干吗?”胡斐道:“兄弟专做没本钱买卖,好容易跟上了飞马镖局的九千两银子,没想到半路里杀出来十六位程咬金。各位要分一份,这不叫人心疼么?”那老者冷笑道:“哼,朋友别装蒜啦,趁早留下个万儿来是正经。”
  徐铮于千钧一发之际逃得了性命,搂住了两个孩子。马春花站在他身旁,睁着一双大眼盯住胡斐,一时之间还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何事。她只道胡斐和程灵素也必都是盗伙一路,哪知他却和那老者争了起来。
  只见胡斐伸手一抹上唇的小胡子,咬着烟袋,说道:“好,我跟老兄实说了吧。神拳无敌马行空是我师弟,师侄的事儿,老人家不能不管。”
  胡斐此语一出,马春花吃了一惊,心想:“哪里出来了这样一个师伯?我从没听爹爹说过,而且这人年纪比爹爹轻得多,哪能是师伯?”
  程灵素在一旁见他装腔作势,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但见他大敌当前,身在重围,仍能漫不在意地言笑自若,却也不禁佩服他胆色。
  那老者将信将疑,“哼”的一声,说道:“尊驾是马老镖头的师兄?年岁不像啊,我们也没听说马老镖头有什么师兄。”胡斐道:“我门中只管入门先后,不管年纪大小。马行空是什么大人物了,还用得着冒充他师兄么?”
  先入师门为尊的规矩,武林中许多门派原都是有的。那老者向马春花望了一眼,察看她脸色,转头又问胡斐道:“没请敎尊驾的万儿。”胡斐抬头向天,说道:“我师弟叫‘神拳无敌马行空’,区区在下便叫‘歪拳有敌牛耕田’。”群盗一听,尽皆大笑。
  这一句话明显是欺人的假话,那老者只因他空手夺了自己兵刃,才跟他对答了这一阵子话,否则早就出手了。他性子本就躁急,听到“牛耕田”这三宇,再也忍耐不住,虎吼一声,便向胡斐扑来。胡斐勒马闪开,雷震挡晃动,那老者手中倏地多了一物,举手看时,却不是雷震挡是什么?物归原主,他本该欢喜,然而这兵刃并非自己夺回,却是对方塞入自己手中,瞧也没瞧明白,莫名其妙地便得回了兵刃。
  众盗齐声喝彩,叫道:“褚大哥好本事!”都道是他以空手人白刃的功夫抢回。
  这姓褚的老者却自知满不是那回事,当真哑子吃黄连,说不出的苦。他微微一怔,问道:“尊驾插手管这档子事,到底为了什么?”言语中多了三分礼敬。
  胡斐道:“老兄倒先说说,我这两个师侄好好一对夫妻,各位干吗要来打抱不平?”那老者说道:“多管闲事,于尊驾无益。我好言相劝,还是各行各路吧!”众盗均感耗异:“褚大哥平日多么霹雳火爆的性儿,今日居然这般沉得住气。”
  胡斐笑道:“老兄这话再对也没有了,多管闲事无益。咱们大伙儿各行各路。请啊,请啊!”那老者退后三步,喝道:“你既不听良言,咱一门虽无冤无仇,在下迫得要领教高招!”说着雷震挡一举,护住了胸口。
  胡斐道:“单打独斗,有什么味道?可是人太多了,乱糟糟的也不大方便。这样吧,我牛耕田一人,斗斗你们三位。”说着提旱烟管向那使长剑的一指,又向那老者的师弟一指。
  那使剑的相貌英挺,神情傲慢,仰天笑道:“老小子好狂妄!”那姓褚的老者却知一对一跟胡斐动手,也真没把握,说道:“聂贤弟,上官师弟,他自己找死,咱三个便一齐陪他玩玩。”那姓聂的却不愿,说道:“这老小子怎能是褚大哥对手?要不,你师兄弟出马,让大伙儿瞻仰塞外‘雷电交作’的绝技!”群盗轰然叫好。
  胡斐摇头道:“年纪轻轻,便这般胆小,见不得大阵仗,可惜啊,可笑。”
  那姓轰的长眉一挑,跃下马来,低声道:“褚大哥请让一步,小弟独自来教训教训这狂徒。”胡斐道:“你要教训我歪拳有敌牛耕田,那也成。可是咱哥儿俩话说在先,倘若我牛耕田输了,你要宰要杀,自然任凭处置。不过要是小兄弟你有一个失闪,那便如何?”那姓聂的冷笑道:“那是你痴心妄想。”胡斐笑道:“说不定老天爷保佑,小兄弟你竟有个三长两短、七荤八素,那便如何?”那姓聂的喝道:“谁跟你胡说八道?如我输了,也任凭你老小子处置便是。”
  胡斐道:“任凭我老小子处置,那可不敢当。常言道得好:官难断家务事。便请各位宽宏大量,各人自扫门前雪,这个抱不,咱们就都别打了吧!好不好?”那姓聂的好不耐烦,长剑一摆,闪起一道寒光,喝道:“便是这样!”
  胡斐目光横扫众盗,说道:“这位聂家小兄弟的话,作不作准?倘若他输了,你们各位大爷还打不打抱不平?”
  程灵素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心想他自己小小年纪,居然口口声声叫人家“小兄弟”,别人为了“鲜花插在牛粪上”,因而兴师动众地来打抱不平,此事已十分好笑,而他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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