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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外传-金庸 [41]

By Root 9427 0
了伸舌头,道:“升官发财,可了不起!”
  两人在船头说笑,旁若无人。忽听得码头上一阵大乱,九龙派众门人将易吉连着断桅,七手八脚地抬上岸来。他年老肥胖,又不通水性,吃了几口水,一气一怒,竟晕了过去。袁紫衣暗暗心惊:“莫要弄出人命,这事情可闹大了。”低声道:“胡大哥,咱们快走吧!”说着跃上江岸,伸手去取那缠在断桅上的银丝软鞭。
  九龙派众门人纷纷怒喝,六七条软鞭齐往她身上击落。只听得呛啷啷响成一片,六七条软鞭互相撞击,便似一道铁网般当头盖到。她银丝软鞭在手,借力打力,众鞭从头顶横过,身子已斜窜出去。她偷眼再向易吉望了一眼,只见他一个胖胖的身躯横卧地下,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胡斐翻身上马,右手牵着白马,叫道:“九龙派掌门人不大吉利,不当也罢。”袁紫衣笑道:“那就听你吩咐啦!”跃起身来,上了马背。胡斐也上了青马马背,纵骑在她身旁相护。
  九龙派的众弟子大声叫嚷,纷纷赶来阻截。两条软鞭着地横扫,往马足上打去。袁紫衣回身出鞭,已将两条软鞭的鞭头缠住,右手一提马籩,白马发足疾奔。这马神驳非凡,脚步固迅捷无比,力气也大得异常,发力冲刺,登时将那两名手持软鞭的汉子拖倒。这一下变起不意,两名汉子大惊之下,身子已让白马在地下拖了六七丈远。两人急欲站起,但白马去势何等快速,两人上身刚抬起,立时又给拖倒,惊惶之中竟自想不起抛掉兵刃,仍死死地抓住鞭柄。
  袁紫衣在马上瞧得好笑,倏地勒马停步,待那两名汉子站起身来,见两人目青鼻肿,手足颜面全为地下沙砾擦伤,问道:“你们软鞭有宝么?怎不舍得放手?”右足足尖在马腹上轻轻一点。白马向前冲驰,又将两人拖倒。这时两人方始省悟,撒手弃鞭,耳听得袁紫衣咯咯娇笑,与胡斐并肩驰去。
  易家湾九龙派弟子众多,声势甚大,此日为老师送行,均会聚在码头之上,眼见易吉受挫,原要一拥而上,袁紫衣与胡斐武功虽强,终究好汉敌不过人多。幸好袁紫衣临去施一手回鞭拉人,事势奇幻,众弟子目瞪口呆,一时会不过意来,待要抢上围攻,二人已驰马远去。这时易吉悠悠醒转,众弟子七嘴八舌地慰问,痛骂袁紫衣使奸行诈,纷纷议论,却谁也不知她来历,于是九龙派所有对头,个个成了她背后指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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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紫衣驰出老远,直至回头望不见易家湾房屋,才将夺来的两根九节钢鞭抛在地下。她转眼瞧瞧胡斐,见他穿着一身乡农衣服,土头土脑,憨里憨气,忍不住好笑,但想适才若不是他出手救援,自己一条小命或已送在易家湾,此刻回思,不禁暗自心惊,又对他好生感激。
  两人并骑走了一阵,胡斐道:“袁姑娘,天下武学,共有多少门派?”袁紫衣笑道:“不知道啊,你说有多少门派?”胡斐摇头道:“我说不上,这才请教。你现下已当了韦陀门、八仙剑、九龙派三家的大掌门啦。还得再做几派掌门,才心满意足?”袁紫衣笑道:“虽然胜了易吉,但他门下弟子不服,这九龙派的掌门人,实在当得十分勉强。至于少林、武当、太极这些大门派的掌门人,我是不敢去抢的。再收十家破铜烂铁,也就够啦。”
  胡斐伸了伸舌头,道:“嘿,武林十三家总掌门,这名头可够威风啊。”袁紫衣笑道:“胡大哥,你武艺这般强,何不也抢几家掌门人做做?咱们一路收过去。你收一家,我收一家,轮流着张罗。到得北京,我是十三家总掌门,你也是十三家总掌门。咱哥儿俩一同去参与福大帅的什么天下掌门人大会,岂不有趣?”
  胡斐连连摇手,说道:“我可没这胆子,更没姑娘的好武艺。多半掌门人半个也没抢着,便给人家一招‘吕洞宾推狗’,摔在河里,变成了一条拖泥带水的落水狗!但如单做泥鳅派掌门人呢,可又不大光彩。”袁紫衣笑弯了腰,抱拳道:“胡大哥,小妹这里跟你赔不是啦。真正对不住,还得多谢你出手相救。”胡斐抱拳还礼,一本正经地道:“三家大掌门老爷,小的可不敢当。”
  袁紫衣见他模样老实,说话却甚风趣,更增了几分欢喜,笑道:“怪不得赵半山那老小子夸你不错!”胡斐心中对赵半山一直念念不忘,忙问:“赵三哥怎么啦?他跟你说什么来着?”袁紫衣笑道:“你追得我上,便跟你说。”伸足尖在马腹上轻轻一碰。
  胡斐心想你这白马一跑,我哪里还追得上?眼见白马后腿撑地,便要发力,急忙腾身跃起,左掌在白马臀上一按,身子已落在白马背上,正好坐在袁紫衣身后。那白马背上多了一人,竟毫不在意,仍然追风逐电般飞奔。那匹青马在后跟着,虽然空鞍,但片刻之间,已与白马相距数十丈之遥。
  袁紫衣微微闻到背后胡斐身上的男子气息,脸上一热,待要说话,却又住口。奔驰了一阵,猛听得半空中一声霹雳,抬头望时,乌云已遮没了半边天。此时正当盛暑,阵雨说来便来,她一提马缰,白马奔得更加快了。
  不到一盏茶时分,西风转劲,黄豆大的雨点已洒将下来。一眼望去,大路旁并无房屋,只左边山坳中露出一角黄墙。袁紫衣纵马驰近,却是一座古庙,破匾上写着“湘妃神祠”四个大字,泥金剥落,显已日久失修。
  胡斐跃下马来,推开庙门,顾不得细看,先将白马拉了进去。这时空中焦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连晃,袁紫衣虽武艺高强,禁不住脸露畏惧之色。
  胡斐到后殿去瞧了一下,庙中并无一人,回到前殿,说道:“还是后殿干净些。”找了些稻草,打扫出半边地方,道:“这雨下不长,待会雨收了,今天准能赶到长沙。”袁紫衣“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两人本来一直说说笑笑,但自同骑共驰一阵之后,袁紫衣心中微感异样,瞧着胡斐,不自禁地有些腼腆,有些尴尬。
  两人并肩坐着,突然间同时转过头来,目光相触,微微一笑,各自把头转开。
  隔了一会儿,胡斐问道:“你的赵三叔身子安好吧?”袁紫衣道:“好啊!他会有什么不好?”胡斐道:“他在哪里?我想念他得紧,真想见见他。”袁紫衣道:“那你到回疆去啊。只要你不死,他不死,准能见着。”胡斐一笑,问道:“你是刚从回疆来吧?”袁紫衣回眸微笑,道:“是啊。你瞧我这副模样像不像?”胡斐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先前只道回疆是沙漠荒芜之地,哪知竟有姑娘这般美女。”
  袁紫衣红晕上脸,“呸”了一声,道:“你瞎说什么?”胡斐一言既出,微觉后悔,暗想孤男寡女在这古庙之中,说话可千万轻浮不得,岔开话题,问道:“福大帅开这个天下掌门人大会,到底是为了什么,姑娘能见告么?”袁紫衣听他语气突转端庄,不禁向他望了一眼,说道:“他王公贵人,吃饱了饭没事干,找些武林好手消遣消遣,还不跟斗鸡斗蟋蟀一般?只可叹天下无数武学高手,受了他愚弄,竟不自知。”
  胡斐一拍大腿,大声道:“姑娘说的一点也不错。如此高见,令我好生佩服。原来姑娘一路抢那掌门人之位,是给这个福大帅捣乱来着。”袁紫衣笑道:“不如咱二人齐心合力,把天下掌门人之位先抢他一半。这么一来,福大帅那大会便七零八落,不成气候。咱们再到会上给他一闹,叫他从此不敢小觑天下武学之士。”胡斐连连鼓掌,说道:“好,就这么办。姑娘领头,我跟着你出点微力。”袁紫衣道:“你武功远胜于我,何必客气?”自得他援手相救,本想自居师父、教他些江湖上行径的心思,忽然间无影无踪了。
  胡斐道:“赵三哥和我曾在山东商家堡见过一个福公子,不知是不是便是这个福大帅?赵三哥说,他们红花会曾擒拿过这福公子,这福公子见了赵三哥,害怕得很,急急忙忙便逃走了。”袁紫衣笑道:“红花会拿过的福康安,便是这个福大帅。”
  两人说得高兴,却见大雨始终不止,反越下越大。庙后是一条山涧,山水冲将下来,轰轰隆隆,竟似潮水一般。那古庙年久破败,到处漏水。胡斐与袁紫衣缩在屋角之中,眼见天色渐黑,乌云竟似要压到头顶一般,看来已无法上路。胡斐到灶间找了些柴枝,在地下点燃了作灯,笑道:“大雨不止,咱们只好挨一晚饿了。”
  火光映在袁紫衣脸上,红红的愈增娇艳。她自回疆万里东来,在荒山野地歇宿,原也视作寻常,但孤身与一个青年男子共处古庙,却是从所未有的经历,而自从得他援手之后,不禁对他心仪,心头不由得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胡斐找些稻草,在神坛上铺好,又在远离神坛的地下堆了些稻草,笑道:“吕洞宾睡天上,落水狗睡地下。”说着在地下稻草堆里一躺,翻身向壁,闭上了眼。
  袁紫衣暗暗点头,心想他果然是个守礼君子,笑道:“落水狗,明天见。”跃上了神坛。她睡下后心神不定,耳听着急雨打在屋瓦之上,噼噼啪啪乱响,想起在小客店中曾虚打胡斐,却打了自己,更觉难为情,忽想:“如果他半夜里伸手来抱我,那怎么办?”“什么怎么办?自然狠狠地打!”但觉真要狠打,只怕也真舍不得。思前想后,既自伤身世,又觉不该去撩拨人家,今后不知如何着落,不由得垂下泪来,细听胡斐鼻息渐沉,竟已无心无事地睡去,轻轻地道:“这小泥鲍,他倒睡得着,那也好,他没想我!”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才矇昽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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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到半夜,隐隐听得有马蹄之声,渐渐奔近,袁紫衣翻身坐起。胡斐也已听到,低声道:“吕洞宾,有人来啦。”马蹄声越奔越近,还夹杂着车轮之声。胡斐心想:“这场大雨自下午落起,中间一直不停,怎地有人冒着大雨,连夜赶路?”车马到了庙外,一齐停歇。袁紫衣道:“他们要进庙来!”从神坛跃下,坐在胡斐身边。
  果然庙门呀的一声推开了,车马都牵到了前殿廊下。跟着两名车夫手持火把,走到后殿,见到胡袁二人,道:“这儿有人,我们在前殿歇。”当即走了出去。只听得前殿人声嘈杂,人数不少,有的劈柴生火,有的洗米煮饭,说的话大都是广东口音。乱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
  忽听一人说道:“不用铺床。吃过饭后,不管雨大雨小,还是乘黑赶路。”语声清晰,说的却是北方话。胡斐听了这口音,心中一愣。这时后殿点的柴枝尚未熄灭,火光下见袁紫衣也微微变色。
  又听前殿另一人道:“老爷子也太把细啦,这么大雨……”这时雨声直响,把他下面的话声淹没了。先前说话的那人却中气充沛,语音洪亮,声音隔着院子,在大雨中仍清清楚楚地传来:“黑夜之中又有大雨,正好赶路。莫要贪得一时安逸,却把全家性命送了,此处离大路不远,别鬼使神差地撞在小贼手里。”
  听到此处,胡斐再无怀疑,心下大喜,暗道:“当真是鬼使神差,撞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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