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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金庸 [4]

By Root 3132 0
知道背后来了人,急忙转身,只听一人喝道:“你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田青文怒道:“什么鬼鬼祟祟?你给我嘴里放干净些。”
  陶子安见是曹云奇赶到,叫道:“曹师兄,你莫误会。”曹云奇圆睁双目,喝道:“操你娘,误会你妈个屁!”提剑分心疾刺,陶子安举刀招架。
  两人斗了数合,雪地里脚步声响,郑三娘如风奔来。曹云奇骂道:“臭婆娘,缠个没完没了。”反手一剑。郑三娘左刀挡架,右手回了一刀。陶子安叫道:“郑三娘,咱俩并肩子上,先杀了这蛮汉再说。”
  他一语甫毕,一招“抽梁换柱”,左手虚托,刀锋从横里向曹云奇反劈过去。曹云奇以一敌二,丝毫不惧。他有意要在心上人之前卖弄本事,剑走偏锋,反连连进招。陶子安赞道:“好剑法!”曲腿矮身,一招“上步撩阴”向他胯下挥去。郑三娘料想他竖剑相架,上盘势必空虚,当即双刀向曹云奇肩头砍落。不料陶子安这一刀挥到中途,突然转为“退步斩马刀”,手腕疾翻,一刀砍在郑三娘腿上,喝道:“躺下。”
  这一招毒辣异常,比郑三娘再强数倍的高手也难防备,叫她如何闪避得了?她腿上剧痛,向后便跌。陶子安抢上一步,举刀往她颈中砍下。呼的一声,曹云奇长剑递出,将他单刀架开,叫道:“你要不要脸?”陶子安笑道:“我是有心助你。”
  曹云奇正要喝骂,刘元鹤、殷吉、陶百岁、阮士中等已先后赶到。他们都挂念着铁盒,见田青文抱着盒子奔开,不愿无谓恋战,一待敌人攻势略缓,都抽身追来。陶子安叫道:“爹,天龙门是好朋友。你别跟阮师叔动手。”
  陶百岁尚未答话,曹云奇高声叫道:“你害死我恩师,谁跟你是好朋友?”刷刷刷,向他疾刺三剑。陶子安挡开两剑,第三剑险些避不开去,向左急闪,剑刃贴右颊而过。他吓得脸无血色,忽听田青文叫声:“小心!”一枚暗器从身旁飞过,紧接着风声微响,后臀上吃了一刀。
  原来郑三娘受伤后倒地不起,心中又恨又悔:“他饮马川是我杀夫大仇,这小贼素来诡计多端,我怎能信他的话,不加提防?”见陶子安避剑后退,正是偷袭良机,奋身跃起,挥刀往他头顶砍去。田青文眼明手快,急发一锥,抢先钉中她右肩。幸得这一锥,才救了陶子安性命,郑三娘那刀砍得低了,只砍中他后臀。
  郑三娘身中毒锥,又向后跌。陶子安骂声:“贱人!”单刀脱手,对准她胸口猛掷下去,这一掷势劲力疾,相距又近,眼见得一刀要将她钉入地下,突然空中嗤的一声急响,一枚暗器从远处飞来。正中刀身,当的一声,单刀荡开,斜斜插入郑三娘身旁雪地之中。
  ★D★O★S★P★Y★
  刘元鹤、阮士中等均正注目铁盒,或亟欲劫夺或旨在守护,忽听这暗器破空之声响得怪异,都是一惊,这暗器远飞而至,落点既准,劲力又重,竟将单刀打开。各人一惊之下,齐向暗器来路望去,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僧右手拿着一串念珠,念道:“善哉,善哉!”快步走来,俯身拾起一物,串在念珠绳上,原来他适才所发暗器只是一粒念珠。
  这串念珠看来分量不轻,黑黝黝的似是铁铸,但这和尚从数丈外弹来小小一粒念珠,竟能撞开一把八九斤重的钢刀,指力非同小可。众人惊愕之下,都眼睁睁地望着他。但见他一对三角眼,塌鼻歪嘴,一双白眉斜斜下垂,容貌猥葸诡异,双眼布满红丝,单看相貌,倒似个市井老光棍,哪知武功竟如此高强。
  那僧人伸手扶起郑三娘,拔下她肩头毒锥,见伤口中喷出黑血,郑三娘大声呻吟。那僧人从怀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塞在她口里,向众人逐个望去,自言自语地道:“这药丸只可暂时止痛。毒龙锥是天龙门独门暗器,和尚可救她不得。”他眼光停在阮士中脸上,说道:“这位施主是天龙门高手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敢请慈悲则个。”说着合十行礼。
  阮士中和郑三娘本不相识,原无仇怨,见那僧人如此本领,若不允取出解药,今日决讨不了好去,他久历江湖,当硬则硬,当软则软,见那僧人合十躬身,立即还礼,道:“大师吩咐,自当遵命。”从怀中取出两个小瓶,在一个瓶里倒出十粒黑色小丸,给郑三娘服了,将另一个瓶子递给田青文道:“给她敷上。”田青文接过药瓶,将铁盒交给师叔,自去给郑三娘敷药。
  那僧人道:“施主慈悲。”又打了一躬,说道:“请问各位在此互斗,为了何事?天下没解不开的梁子,和尚老了脸皮,倒想做个调人,嘿嘿。”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有的沉吟不语,有的脸现怒容。曹云奇指着陶子安骂道:“这小贼害死我师父,偷了我天龙门的镇门之宝。大师,你说该不该找他偿命?”说着手中长剑虚劈,剑刃震动,嗡嗡做声。
  那老僧问道:“尊师是哪一位?”曹云奇道:“先师是敝门北宗掌门,姓田。”那老僧“啊哟”一声,说道:“原来归农去世了,可惜啊可惜。”语气之中,似乎识得田归农,而口称“归农”,竟然自居尊长。田青文刚给郑三娘敷完药,听那老僧如此说,上前盈盈拜倒,哭道:“求大师给先父报仇,找到真凶。”
  那老僧尚未回答,曹云奇已叫了起来:“什么真凶假凶?这里有赃有证,这小贼难道还不是真凶?”陶子安只管冷笑,并不答话。陶百岁却忍不住了,喝道:“田亲家跟我数十年交情,两家又是至亲,我们怎能害他?”曹云奇道:“就是为了盗宝啊!”陶百岁大怒,纵上前去挥鞭击落。曹云奇正要还手,突见那老僧左手挥出,在陶百岁右腕上轻轻一勾,钢鞭猛然反激。陶百岁只觉手掌心一震,虎口剧痛,竟拿捏不住,忙撒手跃开,啪的一声,钢鞭跌在雪地,埋入了半截。
  众人本来围在僧人身周,突见钢鞭飞起跌落,各自后跃,登时在那僧人身旁留出好大一个圆圈,各人眼睁睁地瞧着这和尚,都好生诧异,暗想:“镇关东素以膂力刚猛称雄武林,怎么给他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勾一带,竟连兵刃也拿不住了?”
  陶百岁满脸通红,叫道:“好和尚,原来你是天龙门邀来的帮手。”那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恁大年纪,仍这等火气。不错,和尚确是受人之邀,才到长白山来。不过邀请和尚的,却不是天龙门。”天龙门诸人与陶氏父子俱吃一惊,心道:“怪不得他相救郑三娘。他既是平通镖局的帮手,这铁盒儿可就难保了。”阮士中退后一步。殷吉与曹云奇双剑上前,护在他左右两侧。
  那僧人宛如未见,续道:“此间一无柴火,二无酒饭,他妈的寒气好生难熬。那主人的庄子离此不远,各位都算是和尚的朋友,不如同去歇脚。那主人见到众位英雄好汉降临,一定开心,他奶奶的,大家同去扰他一顿!”说罢呵呵而笑,对众人适才的浴血恶斗,似乎全不放在心上。
  众人见他面目虽然丑陋,说话倒也和气,出家人口出“他奶奶的”四字,未免有点突兀,但这些豪客听在耳里,反感亲切自在,提防之心消了大半。
  殷吉道:“不知大师所说的主人,是哪一位前辈?”那老僧道:“这主人不许和尚说他名字。和尚生来好客,既出口邀请,若有哪一位不给面子,和尚可要大感脸上无光了。”刘元鹤见这老僧处处透着古怪,心中嘀咕,微一拱手,说道:“大师莫怪,下官失陪了。”说罢返身便奔。
  那老僧笑道:“在这荒山野地之中,居然还能见到一位官老爷,好福气啊,他妈的好福气。”他待刘元鹤奔出一阵,缓缓说完这几句话,陡然间身形晃动,随后追去。只见他在雪地里纵跳疾奔,身法极其难看,又笨又怪,令人不由得好笑。
  但尽管他身形既似肥鸭,又若蛤蟆,片刻间已抄在刘元鹤身前,笑道:“和尚要对不住官老爷了。”不待刘元鹤答话,左手兜了个圈子,忽然翻过,抓住了他右腕。刘元鹤陡感半身酸麻,知道自己糊里糊涂的已让他扣住脉门,情急之下,左手出掌往老僧击去。那老僧左手拇指与食指拿着他右腕,见他左掌击来,左手提着他右臂一举,中指、无名指、小指三根手指勾出,搭上了他左腕。这一来,他一只手将刘元鹤双手一齐抓住,右手提着念珠,一蹿一跳地回来。
  众人见刘元鹤双手就如给一副铁铐牢牢铐着,身不由主地给那老僧拖回,都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老僧功夫之高,甚为罕见,喜的是他并非平通镖局所邀帮手。那老僧拉着刘元鹤走到众人身前,说道:“刘大人已答应赏脸,各位请吧。”
  有刘元鹤的榜样在前,即令有人心存疑惧,也不敢再出言相拒,自讨没趣。那老僧握着刘元鹤的手腕,缓缓向前,走出数步,忽然转身道:“什么声音?”众人当即停步,听得来路上隐隐传来一阵气喘吆喝之声,似有人在奋力搏击。阮士中陡然醒悟,叫道:“云奇,快去帮一帮云阳。”曹云奇叫道:“啊哟,我竟忘了。”挺剑向来路奔回。
  那老僧仍不放开刘元鹤,拉着他一齐赶去,只赶出十余丈,刘元鹤足下功夫已相形见绌。他虽提气狂奔,仍不及那老僧快捷,只双手遭握,虽出力挣扎,老僧五根又瘦又长的手指竟没放松半点。再奔数步,那老僧又抢前半尺,这一来,刘元鹤立足不稳,身子向前俯跌,双臂夹在耳旁举过头顶,给那老僧在雪地里拖曳而行。他又气又急,只想飞脚向那老僧踢去,但老僧越拖越快,自己站立尚且不能,怎说得上发足踢人?
  倏忽之间,众人已回到坑边,只见周云阳与熊元献互相揪扭,在雪地里滚动。两人兵刃均已脱手,贴身肉搏,连拳脚也使用不上,肘撞膝蹬、头顶口咬,直如市井无赖当街厮打一般。曹云奇仗剑上前,要待往熊元献身上刺落,但两人翻滚缠打,只怕误伤了师弟,急切间下手不得。
  那老僧走上几步,右手抓住周云阳背心提起。周熊两人扭斗正紧,手脚相互勾缠,提起一人,将另一人也带了上来。两人打得兴发,虽身子临空,仍殴击不休。那老僧哈哈大笑,右手一振,两人手足齐麻,砰的一响,熊元献摔出了五尺之外。那老僧放落周云阳,松了刘元鹤的手腕。刘元鹤给他抓得久了,手臂一时之间竟难弯曲,仍高举过头,过了一会才慢慢放下,见双腕上指印深入肉里,不禁骇然。
  那老僧道:“他奶奶的,大伙儿快走,还来得及去扰主人一顿狗日的早饭。”众人相互瞧了一眼,一齐跟在他身后,郑三娘腿上伤重,熊元献顾不得男女之嫌,将她负起。陶氏父子、周云阳等均各负伤。但见雪地里一道殷红血迹,引向北去。
  行出数里,伤者哼哼唧唧,都有些难以支持。田青文从背囊中取出一件替换的布衫,撕碎了先给周云阳裹伤,又给陶氏父子包扎。曹云奇哼了一声,待要发话,田青文横目使个眼色,曹云奇虽不明其意,终于忍住了口边言语。
  又行里许,转过一个山坡,地下白雪更深,直没至膝,行走好生为难,众人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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