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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诀-金庸 [45]

By Root 5625 0
万震山哈哈大笑,说道:“师弟,你还装什么假?人家说咱们三师弟是铁锁横江,手段厉害。我说呢,还是你二师弟厉害。拿来!”说着右手又向前一伸。
  言达平拍拍衣袋,说道:“咱哥儿俩多年老兄弟,还能分什么彼此?师哥,这玩意儿要是兄弟得到了,凭我这点儿料,决计对付不了,非得你来主持大局不可,做兄弟的只能在旁协助,分一些好处。但要是师兄得到了呢,嘿嘿,师兄门下弟子虽多,功夫都还嫩着点儿,只怕也须让做兄弟的凑合凑合,加上一把手。”
  万震山皱眉道:“你在那边山洞里,拿到了什么?”言达平奇道:“什么山洞?这附近有个山洞么?”万震山道:“师弟,你我年纪都这么一大把了,何必到头来再伤和气?请你拿出来,大家一同参洋。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何?”
  言达平道:“这可奇了,你怎么一口咬定是我拿到了?要是我已得手,还在这里挖挖掘掘地干什么?”万震山道:“你诡计多端,谁知道你干什么?”言达平道:“三师弟的东丙,哪有这么容易找到的。我瞧啊,也不会是在这屋中,再掘得三天,倘若仍无结果,我也不想再搅下去了。”万震山冷笑道:“哼!我瞧你还是再掘十天半月的好,装得像些。”
  言达平勃然变色,便要翻脸,但一转念间,忍住了怒气,道:“你要怎样才信?”放下拐杖,解开衣扣,除下长袍,抓住袍子下摆,倒转来抖了两抖,丁丁当当地跌出几两碎银子和一只鼻烟壶来,都掉在地下。
  万震山道:“你有这么蠢,拿到了之后会随身收藏?就算是藏在身边,也必贴肉收的,不会放在袍子袋里。”言达平叹了口气,道:“师兄既信不过,那就来搜搜吧。”
  万震山道:“如此得罪了。”向万圭和沈城使个眼色。两人点了点头,还剑入鞘,一左一右,走到言达平身边。万震山向卜垣和鲁坤又横个眼色,两人慢慢绕到言达平身后,手中紧紧抓住了剑柄。
  言达平拍拍内衣口袋,道:“请搜!”万圭道:“师叔,得罪了!”伸手去摸他口袋。突然之间,万圭“啊”的一声尖叫,急忙缩手倒退,火光下只见手背上爬着一只三寸来长的大蝎子。他反手往土坑边一击,啪的一声,将蝎子打得稀烂,但手背已中剧毒,登时高高肿起。他要逞英雄,不肯呻吟、额上汗珠却已如黄豆般渗了出来。
  言达平失惊道:“啊哟,万贤侄,你哪里去搅了这只毒虫来?这是花斑毒蝎,可厉害得很哪。这东西是玩不得的。师哥,快,快,你有解药没有?只要救迟了一步,那就不得了,了不得!乖乖我的妈!”
  只见万圭的手背由红变紫,由紫变黑,一道红线,缓缓向手臂升上去。万震山知道中了言达平的陷阱,说不得,只好忍一口气,说道:“师弟,做哥哥的服了你啦。我这就认输。你拿解药来,我们拍手走路,不再来向你啰唆了。”
  言达平道:“这解药么,从前我倒也有过的,只年深日久,不知丟在哪里了,过儿天我慢慢跟你找找,或许能找得到。要不然,我到大名府去,找到了药方,另外给你配过,那也成的。谁叫咱们师兄弟情谊深长呢。”
  万震山一听,当真要气炸了胸膛,这种毒蛇、毒蝎之伤,一时三刻便能要了人性命,只要这道红线一通到胸口,立时便即气绝毙命,说什么“过几天慢慢找找”,此处到河北大名府千里迢迢,又说什么找药方配药,居然亏他有这等厚颜无耻,还说“谁叫咱师兄弟情谊深长呢”,眼见爱子命在顷刻,只得强忍怒气,心想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便道:“师弟,这个筋斗,我栽定了。你要我怎么着,便划下道儿来吧。”
  言达平慢条斯理地穿上氐袍,扣上衣扣,说道:“师哥,我有什么道儿好划给你的?你爱怎么便怎么吧。”万震山心道:“今日且让你扯足顺风旗,日后要你知道我厉害。”说道:“好吧,姓万的自今而后,永不再和你相见。再向你啰唆什么,我姓万的不是人。”言达平道:“这个对不敢当。做兄弟的只求师哥说一句,那《连城剑谱》,该当归言达平所有。倘若兄弟侥幸找到,自然无话可说;就算落入了师哥手里,也当让给兄弟。”
  万圭毒气渐渐上行,只觉一阵阵晕眩,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摇摆摆。鲁坤叫道:“师弟,师弟!”伸手扶住,撕破他衣袖,只见那道红线已过腋下。他转头向着万震山叫道:“师父,今日什么都答允了吧!”万震山道:“好,这《连城剑谱》,就算是师弟你的了,恭喜!恭喜!”这两句“恭喜”,却说得咬牙切齿,满腔怨毒。
  言达平道:“既是如此,让我进屋去找找,说不定能寻得到什么解药,那要瞧万贤侄是不是有这门造化了。”说完慢吞吞地转身入内。万震山使个眼色,鲁坤和卜垣跟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三人都没出来,也没听到什么声息,只见万圭神志昏迷,由沈城扶着,已不能动弹。万震山心中焦急,向冯坦道:“你进去瞧瞧。”冯坦道:“是!”正要进去,只见言达平走了出来,满面春风地道:“还好,还好!这不是找到了吗?”手中高举着一个小瓷瓶,说道:“这是解药,行,治蝎毒再好不过了。万贤侄,你好大命啊。以后这种毒物可玩不得了。”说着走到万圭身边,拔开瓶塞,在万圭手背伤口上洒了些黑色药末。
  这解药倒也真灵,不多时便见伤口中慢慢渗出黑血,一滴滴地掉在地下,黑血越渗越多,万圭手臂上那道红线便缓缓向下,回到臂弯,又回到手腕。
  万震山吁了口气,心中又轻松,又恼恨,儿子的性命是保全了,可是这一仗大败亏输,还没动手即受制于人。又过一会儿,万圭睁开了眼睛,叫了声:“爹!”
  言达平将瓷瓶口塞上,放回怀中,拿过拐杖,在地下轻轻一顿,笑道:“这就行啦,万贤侄,你今后学了这乖,伸手到人口袋里去掏摸什么,千万得小心才是。”
  万震山向沈城道:“叫他们出来。”沈城应道:“是!”走到厅后,大声叫道:“鲁师哥、卜师哥,快出来,咱们走了。”只听得鲁卜二人“啊,啊,啊”地叫了几下,却不出来。孙均和沈城不等师父吩咐,径自冲了进去,随即分别扶了鲁坤、卜垣出来。但见两人脸无人色,一断左腿,一折右足,自是适才遭了言达平的毒手。
  万震山大怒,他本就有意立取言达平的性命,这时更有了借口,这口恶气哪里还耐得到他日再出?当即唰的一声,长剑出鞘,刃吐青光,疾向言达平喉头刺了过去。
  狄云从未见万震山显示过武功,这时见他一招刺出,狠辣稳健,心中暗道:“这一剑好像没什么漏洞。”狄云此时武学修为已甚深湛,虽无人传授,但在别人出招之时,自然时然地首先便看对方招数中有什么破绽。
  言达平斜身让过,左手抓住拐杖下端,右手抓住拐杖龙头,双手一分,嚓的一声轻响,白光耀眼,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原来那拐杖的龙头便是剑柄,剑刃藏在杖中,拐杖下端便是剑鞘。他一剑在手,当即还招,丁丁丁丁之声不绝,师兄弟二人便在土坡边上斗了起来。斗得数招,均觉坑边地形狭窄,施展不开,同声吆喝,一齐跃入坑中。
  众乡民见二人口角相争,早已惊疑不定,待见动上了家伙恶斗,更吓得缩在屋角落中,谁也不敢作声。狄云也装出畏缩之状,留神观看两位师伯,只看得七八招,心想:“二位师伯内力太过不足,招法却尽够了,就算得到了什么《连城剑谱》,恐怕也没什么用处,除非那是一部增进内功的武经。何既是‘剑谱’,想来必是讲剑法的书。”
  他又看几招,更觉奇怪:“刘乘风、花铁干他们‘落花流水’四侠的武功,比之我这两位师伯高得多了。两位师伯一味讲究招数变化,全不顾和内力配合。那是什么道理?当年师父教我剑术,也这么教。看来他们万、言、戚师兄弟三人全这么学的。这种武功遇上比他们弱的对手,自然占尽了上风,但只要对方内力稍强,他们这许多变幻无穷的剑招,就半点用处也没有了。为什么要这样学剑?为什么要这样学剑?”
  只见孙均、冯坦、吴坎三人各挺长剑,上前助战,成了四人合攻言达平之势。
  言达平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大师哥,你越来越长进啦,招集了一批小喽啰,齐来攻打你师弟。”他虽装作若无其事,剑法上却已颇见窒滞。
  狄云心想:“他师兄弟二人的剑招,各有各的长处。言师伯当年教了我刺肩、打耳光、去剑三式,用以对付万门众弟子,那是十分有用的,用来对付万师伯,却半点用处也没有了。唉,他们大家都不懂,单学剑招变化,若无内功相济,那有什么用?半点用处也没有,真奇怪,这样浅的道理,连我这笨人也懂,他们个个十分聪明,怎么会谁也不懂?难道是我自己糊涂了?”突然之间,心头似乎闪过了一道灵光:“丁大哥跟我说过那《神照经》的来历,显然,师祖爷梅念笙是懂得这道理的,却为什么不跟三个弟子说?难道……难道……难道……”他心中连说三个“难道”,背上登时渗出了一片冷汗,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身子也轻轻发抖。
  旁边一个年老的乡民不住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别弄出人命来才好。小兄弟,别怕,别怕。”他见狄云发抖,还道他是见到万言二人相斗而害怕,虽出言安慰,自己心中可也着实惊惧。
  狄云心底已明白了真相,可是那实在太过阴险恶毒,他不愿多想,更不愿将已经猜到了的真相,归并成为一条明显的理路,只是既想通了关键所在,一件件小事自会汇归在一起。万震山、言达平、孙均、冯坦……这些人每一招递出,都令他的想法多了一次印证。“不错,不错,定是这样。不过,又恐怕不会吧?做师父的,怎能如此恶毒?不会的,不会的……可是,倘若不是,又怎会这样?实在太奇怪了。”
  一张清清楚楚的图画在他脑海中呈现了出来:“许多年以前,就是在这屋子外面,我和师妹练剑,师父在旁指点。师父教了我一招,是巧妙。我用心地练,第二次师父却教得不同了,剑法仍然很巧妙,却和第一次有些儿不同。当时,我只道是师父的剑法变幻莫测。这时想来,两次所教的剑招为什么不同,道理再也明白不过了。”
  突然之间,心里感到一阵阵地刺痛:“师父故意教我走错路子,故意教我些次等剑法。他自己的本事高得多,却故意教我学些中看不中用的剑招。他……他……言师伯的武功和师父应该差不多,可是他教了我三招剑法,就比师父高明得多……”
  “言师伯却又为什么教我这三招剑法?他不会存着好心的。是了,他要引起万师伯的疑心,要万师伯和我师父斗将起来……”
  “万师伯也是这样,他自己的本事,和他的众弟子完全不同……却为什么连自己的儿子也要欺骗?唉,他不能单教自己儿子,却不教别的弟子,否则的话,中间的把戏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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