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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传-金庸 [157]

By Root 17446 0
如此都吃了一惊。黄蓉随即举起剑刃,将三截剑锋套进拉出地把玩,笑着将裘千仞的把戏对父亲说了。
  欧阳锋心道:“难道这老儿真是浪得虚名,一辈子欺世盗名?”黄药师见他慢慢站直身子,已猜中他心思,从女儿手中接过那铁铸的手掌,见掌心刻着一个“裘”字,掌背刻着一片水纹,说道:“这是湘中铁掌帮帮主裘千仞的令牌。二十年前这令牌在江湖上真有莫大威势,不论是谁拿在手中,东至九江,西至成都,任凭通行无阻,黑白两道,见之尽皆凛遵,近年来久已不闻铁掌帮的名头,也不知是散了还是怎的,难道这令牌的主人,竟是个大言无耻的糟老头儿么?”心下沉吟,将铁掌还给女儿。
  欧阳锋见了铁掌,侧目凝视,脸上也大有诧异之色。
  黄蓉笑道:“这铁手掌倒好玩,我要了他的,骗人的家伙却用不着。”举起那三截铁剑叫道:“接着!”扬手欲掷,但见与裘千仞相距甚远,自己手劲不够,定然掷不到,交给父亲,笑道:“爹,你扔给他!”
  黄药师起了疑心,正要再试试裘千仞到底是否有真功夫,举起左掌,将那铁剑平放掌上,剑尖向外,右手中指往剑柄上弹去,铮的一声轻响,铁剑激射而出,比强弓所发的硬弩还要劲急。黄蓉与郭靖拍手叫好。欧阳锋暗暗心惊:“好厉害的弹指神通功夫!”
  众人轰叫声中,那剑直向裘千仞后心飞去,眼见剑尖离他背脊仅余数尺,他仍蹲在地下不动,一瞬眼间,剑锋已插入他背心。这剑虽并不锋利,但黄药师一弹之下,三截剑直没至柄,别说是铁剑,纵然是木刀竹刃,这老儿不死也必重伤。
  郭靖飞步过去察看,忽然大叫:“啊哟!”提起地下一件黄葛短衣,在空中连连挥动,叫道:“老儿早就溜啦。”
  原来裘千仞脱下短衣,罩在一株矮树之上,他与众人相距既远,又有草木掩映,这金蝉脱壳之计竟然得售,黄药师、欧阳锋适才凝视对敌,目不旁视,朱聪等也都注视着二人,竟给裘千仞瞒过。东邪西毒对望一眼,忍不住同时哈哈大笑,均觉世上少了个劲敌,心下都感轻快。
  欧阳锋知道黄药师心思机敏,不似洪七公之坦率,向他暗算不易成功,但见他笑得舒畅,毫不戒备,有此可乘之机,如何不下毒手?只听得犹似金铁交鸣,铿铿铿三声,他笑声忽止,陡然间快似闪电般向黄药师一揖到地。黄药师仍仰天长笑,左掌陡立,右手钩握,抱拳还礼,两人身子都微微一晃。欧阳锋突击不中,身形不动,猛地倒退三步,叫道:“黄老邪,后会有期。”长袖上振,衣袂飘起,转身欲走。
  黄药师脸色微变,左掌推出,挡在女儿身前。郭靖也已瞧出西毒这一转身之间暗施阴狠功夫,要以劈空掌之类手法袭击黄蓉。他见机出招均不如黄药师之快,眼见危险,已不及相救,大喝一声,双拳向西毒胸口直捶过去,要逼他还掌自解,袭击黄蓉这一招劲力就不致使足了。
  欧阳锋的去劲为黄药师一挡,立时乘势收回,反打郭靖。这一招除了他本身原劲,还借着黄药师那一挡之力,更加强劲。郭靖危急中就地滚开,跃起身来,已惊得脸色惨白。欧阳锋骂道:“好小子,数日不见,功夫又有进境了。”他刚才这招反打,借用敌劲伤人,变化莫测,快速无伦,竟为郭靖躲开,却也大出他意料之外。
  江南六怪见双方动上了手,围成半圈,拦在欧阳锋身后。欧阳锋毫不理会,大踏步向前直闯。全金发和韩小莹不敢阻挡,向旁让开,眼睁睁瞧着他出林而去。
  黄药师若要在此时为梅超风报仇,集众人之力,自可围歼西毒,但他生性高傲,不愿给人说一声以众暴寡,宁可将来单独再去找他,望着欧阳锋的背影,只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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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靖与全金发等将华筝、拖雷、哲别、博尔忽的绑缚解去。华筝等见郭靖未死,早已喜出望外,大骂杨康造谣骗人。拖雷道:“那姓杨的说有事须得赶去岳州,我只道他是好人,白白送了他三匹骏马。”
  原来拖雷、华筝等听说郭靖惨亡,心中悲伤,听杨康口口声声说要为义兄报仇,与他言谈投机。那晚在临安之北一个小镇客店中共宿,杨康便欲去刺死拖雷,不料胖瘦二丐见他拿着帮主法杖,对他保护周至,在窗外轮流守夜。杨康数次欲待动手,却不是见到胖丐,就是瘦丐,拿着兵刃在院子中来回巡视。他候了一夜,始终不得其便,只索罢了,次日向拖雷骗了三匹良马,与二丐连骑西去。
  拖雷等自不知他们昨夜里险些死于非命,正要北上,却见那对白雕回头南飞,候了半日也不见回来,拖雷知道白雕灵异,南去必有缘由,好在北归并不急迫,于是在店中等了两日。到第三日上,双雕忽地飞回,对着华筝不住鸣叫,拖雷等一行由双雕带路,重行南回,不巧在树林中遇见了裘千仞和欧阳锋二人。
  裘千仞奉了大金国使命,要挑拨江南豪杰互相火并,以便金兵南下,正在树林中向欧阳锋胡说八道,见拖雷是蒙古使者,立时就与欧阳锋一齐动手。哲别等纵然神勇,却哪里是西毒的敌手?双雕南飞本来是发现小红马的踪迹,哪知反将主人导入祸地,若非及时又将郭靖、黄蓉引来,拖雷、华筝这一行人就此不明不白地丧生于林中了。
  这番情由有的是华筝所知,有的她也莫名其妙,她拉着郭靖的手,只咭咭咯咯地说个不已。黄蓉看她与郭靖神情如此亲密,已有三分不喜,而她满口蒙古话,自己一句不懂,变成了局外人,更加大不耐烦。
  黄药师见女儿神色有异,问道:“蓉儿,这番邦女子是谁?”黄蓉黯然道:“是靖哥哥没过门的媳妇。”一听得此言,黄药师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追问一句:“什么?”黄蓉低头道:“爹,你去问他自己。”
  朱聪在旁,早知事情不妙,忙上前将郭靖在蒙古先已与华筝定亲等情委婉地说了。
  黄药师怒不可抑,侧目向郭靖斜睨,冷冷地道:“原来他到桃花岛来求亲之前,已先在蒙古定下了亲事?”朱聪道:“咱们总得想个……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黄药师厉声道:“蓉儿,爹要做一件事,你可不能阻拦。”黄蓉颤声道:“爹,什么啊?”黄药师道:“臭小子,贱女人,两个一起宰了!我父女俩焉能任人欺辱?”黄蓉抢上一步,拉住父亲右手,道:“爹,靖哥哥说他的的确确真心爱我,从来就没把这番邦女子放在心上。”黄药师哼了一声,道:“那也罢了!”喝道:“喂,小子,你快把这番邦女子杀了,表明自己心迹。”
  郭靖一生中从未遇过如此为难之事,他心思本就迟钝,这时听了黄药师之言,茫然失措,呆呆站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黄药师冷冷地道:“你先已定了亲,却又来向我求婚,这话怎生说?”江南六怪见他脸色铁青,知他反掌之间,郭靖立时有杀身大祸,各自暗暗戒备,只功夫相差太远,当真动起手来实无济于事。
  郭靖本就不会打诳,听了这句问话,老老实实地答道:“我只盼一生和蓉儿厮守,若没了蓉儿,我定然活不成。”黄药师脸色稍和,道:“好,你不杀这女子也成,只是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和她相见。”
  郭靖沉吟未答,黄蓉道:“你一定得和她见面,是不是?”郭靖道:“我向来当她亲妹子一般,如不见面,有时我也会记挂她的。”黄蓉嫣然笑道:“你爱见谁就见谁,我可不在乎。我信得过你也不会当真爱她。难道我会不及她吗?”
  黄药师道:“好吧!我在这里,这番邦女子的兄长在这里,你的六位师父也在这里。你明明白白地说一声:你要娶的是我女儿,不是这番邦女子!”他如此一再迁就,实已大违本性,只是瞧在爱女面上,极力克制忍耐,而梅超风护师身亡,也令他一时心肠软了。
  郭靖低头沉思,瞥眼同时见到腰间所插成吉思汗所赐金刀和丘处机所赠的短剑,心想:“若依爹爹遗命,我和杨康该是生死不渝的好兄弟,可是他为人如此,这结义之情如何可保?又依杨铁心叔父遗命,我该娶穆家妹子为妻,这自然不行。可见尊长为我规定之事,未必定须遵行。我和华筝妹子的婚事,是成吉思汗所定,岂难道为了旁人的几句话,我就得和蓉儿生生分离么?”想到此处,心意已决,抬起头来。
  此时拖雷已向朱聪问明了黄药师与郭靖对答的言语,见郭靖踌躇沉思,好生为难,知他对自己妹子实无情意,满腔忿怒,从箭壶中抽出一枝狼牙雕翎,双手持定,朗声说道:“郭靖安答,男子汉纵横天下,行事一言而决!你既对我妹子无情,成吉思汗的英雄儿女岂能向你求恳?你我兄弟之义,请从此绝!我二人幼时是生死之交,你又救过爹爹和我的性命,咱们恩怨分明,你母亲在北,我自当好生奉养。你如要迎她南来,我也必派人护送,决不致有半点欠缺。大丈夫言出如山,你放心好了。”说罢啪的一声,将一枝长箭折为两截,投在马前。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郭靖心中一凛,登时想起幼时与他在大漠上所干的种种豪事,心道:“他说得是:大丈夫言出如山。华筝妹子这头亲事是我亲口答允,言而无信,何以为人?纵然黄岛主今日要杀我,蓉儿恨我一世,那也顾不得了。”当下昂然说道:“黄岛主,六位恩师,拖雷安答和哲别、博尔忽两位师父,郭靖并非无信无义之辈,我须得和华筝妹子结亲。”
  他这话用汉语和蒙古语分别说了一遍,无一人不是大出意料之外。拖雷与华筝等又惊又喜,江南六怪暗赞徒儿是个硬骨头的好汉子,黄药师侧目冷笑。
  黄蓉伤心欲绝,隔了半晌,走上几步,细细打量华筝,见她身子健壮,剑眉大眼,满脸英气,不由得叹了口长气,道:“靖哥哥,我懂啦,她跟你是一路人。你们俩是大漠上的一对白雕,我只是江南柳枝底下的一只小燕儿罢啦。”
  郭靖走上几步,握住她双手,说道:“蓉儿,我不知道你说得对不对,我心中却只有你,你是明白的。不管旁人说该是不该,就算把我身子烧成了飞灰,我心中仍然只有你一个人。”黄蓉眼中含泪,道:“那么为什么你说要娶她?”郭靖道:“我是个蠢人,什么事理都不明白。我只知道答允过的话,决不能反悔。可是我也不打诳,不管怎样,我心中就只有你一个。我宁可死了,也决不能跟你分开。”
  黄蓉心中迷茫,又喜欢,又难过,隔了一会,淡淡一笑,说道:“靖哥哥,早知如此,咱们在那明霞岛上不回来了,岂不是好?”
  黄药师忽地长眉一竖,喝道:“这个容易。”袍袖一扬,挥掌向华筝劈去。
  黄蓉素知老父心意,见他眼露冷光,已知起了杀机,在他手掌拍出之前,抢着拦在头里。黄药师怕伤了爱女,掌势一停,黄蓉已拉住华筝手臂,将她扯下马来。只听呯的一声,黄药师这掌打上马鞍。最初那马并无异状,但渐渐垂下头来,四腿弯曲,缩成一团,瘫在地上,竟自死了。这是蒙古名种健马,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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