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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金庸 [9]

By Root 23599 0
尚,你好深厚的内功,在下可不及你!”
  觉远铲到此时,丹田中真气虽愈来愈盛,但两腿终是血肉之物,早已大感酸痛,听他这么一喝,当即止步,微笑吟道:“一怦袖手将置之,何暇为渠分黑白?”
  何足道道:“不错!这局棋不用下,我已输了。我领教领教你的剑法。”说着刷的一响,从背负的瑶琴底下抽出一柄长剑,剑尖指向自己胸口,剑柄斜斜向外。这一招起手式怪异之极,竟似回剑自戕一般,天下剑法之中,从未见有如此不通的一招。
  觉远道:“老僧只知念经打坐,晒书扫地,武功一道可一窍不通。”
  何足道却哪里肯信?嘿嘿冷笑,纵身近前,长剑陡然弯弯弹出,剑尖直刺觉远胸口,出招之快实为任何剑法所不及。原来这一招不是直刺,却是先聚内力,然后蓄劲弹出。但觉远的内功已到了随心所欲、收发自如的境界。何足道此剑虽快,觉远的心念却动得更快,意到手到,身意合一,他右手回收,扁担上的大铁桶登时荡了转来,挡在身前,当的一声,剑尖刺上铁桶。剑身柔韧,弯成了弧形。何足道急收长剑,随手挥出,觉远左手的铁桶横过,又挡开了。
  何足道心想:“你武功再高,这对铁桶总笨重之极,焉能挡得住我的快攻?倘若你空手对招,我反而有三分忌惮。”伸指在剑身上一弹,剑声嗡嗡,有若龙吟,叫道:“大和尚,可小心了!”长剑颤处,前后左右,瞬息之间攻出了四四一十六招。
  但听得当当当当一十六下响过,何足道这一十六手“迅雷剑”竟尽数刺上了铁桶。旁观众人见觉远手忙脚乱,左支右绌,显得狼狈之极,果是不会半分武功,但何足道这一十六下神妙无方的剑招,却全给觉远以极笨拙、极可笑的姿式挡开了。
  无色、无相等都不禁担心,齐叫:“何居士剑下留情!”郭襄也道:“休下杀手!”
  众人都瞧出觉远不会武功,但何足道身在战局之中,全力施展,竟奈何不了对方半分,哪想得到他其实从未学过武功,所以能挡住剑招,全因他在不知不觉中练成了上乘内功所致。何足道快击无功,陡然间大喝一声,寒光闪动,挺剑向觉远小腹上直刺过去。觉远叫声:“啊哟!”百忙中双手一合,当的一声巨响,两只铁桶竟将长剑硬生生地夹住了。何足道使劲回夺,哪里动得半毫?他应变奇速,右手撤剑,双掌齐推,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直扑觉远面门。
  这时觉远已分不出手去抵挡,张君宝见情势十分危急,师徒情深,纵身扑上,使出杨过昔年所教那招“四通八达”,挥掌斜击何足道肩头。便在此时,觉远的劲力已传到铁桶之中,两道水柱从桶中飞出,扑向何足道面门。掌力和水柱一撞,水花四溅,泼得两人满身是水,何足道这股掌力就此卸去。
  何足道正自全力与觉远比拼,顾不得再抵挡张君宝这一掌,噗的一下,肩头中掌。岂知张君宝小小年纪,掌法既奇,内力竟也大为深厚,何足道立足不定,向左斜退三步。
  觉远叫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何居士饶了老僧吧!这几剑直刺得我心惊肉跳。”说着伸袖抹去脸上水珠,忙避在一边。
  何足道怒道:“少林寺卧虎藏龙之地,果真非同小可,连一个小小少年竟也有这等身手。好小子,咱们来比画比画,你只须接得我十招,何足道终身不履中土。”
  无色、无相等均知张君宝只是藏经阁中一个打杂小厮,从未练过功夫,刚才不知如何阴差阳错地推了他一掌,若当真动武,别说十招,只怕一招便会丧生于他掌底。无相昂然道:“何居士此言差矣!你号称昆仑三圣,武学震古铄今,如何能和这烹茶扫地的小厮动手?若不嫌弃,便由老僧接你十招。”
  何足道摇头道:“这一掌之辱,岂能便此罢休?小子,看招!”说着呼的一拳,便向张君宝胸口击去。这一拳去势奇快,他和张君宝站得又近,无色、无相等便欲救援,却哪里来得及?
  众人刚自暗暗叫苦,却见张君宝两足足跟不动,足尖左磨,身子随之右转,成右引左箭步,轻轻巧巧地便卸开了他这一拳,跟着左掌握拳护腰,右掌切击而出,正是少林派基本拳法的一招“右穿花手”。这一招气凝如山,掌势之出,有若长江大河,委实是名家耆宿的风范,哪里是一个少年人的身手?
  何足道肩上受了他一掌,早知道这少年的内力远在潘天耕等三人之上,但自忖十招之内定能将他击败,见这招“右穿花手”虽是少林拳入门功夫,但发掌转身之际,劲力雄浑,身形沉稳,无懈可击,忍不住喝了声彩:“好拳法!”
  无相心念一动,向无色微笑道:“恭喜师兄暗中收了个得意弟子!”无色摇头道:“不是……”但见张君宝“拗步拉弓”、“单凤朝阳”、“二郎担山”,连续三招,法度之严,劲力之强,实不下于少林派的一流高手。
  十天之前,郭襄将一对会打少林拳的铁铸罗汉送给张君宝。张君宝开动机括,依照罗汉所使拳法,用心学招。少林派中人传授拳法,师父拳技再精,第一次教招之后,二次三次再教,出拳时上下左右,不可能绝无偏差,弟子照式学招,也不免略有歧异,师父再加纠正,弟子往往无所适从。但这对铁罗汉制作时法度谨严,以机括运转,每一手拳脚,击出时上下左右,每次无分毫之差。张君宝十天中照式学招,因招数有限,每一招都练得板眼精准,犹似制模而成,虽少了灵动活泼之气,但法度确实,实非人力之所能。本来这样的拳法不免失诸呆滞,非第一流的上乘功夫,但他得觉远传授了“九阳神功”,内劲沉厚,再加上准确无比的拳招,即令天鸣、无色、无相、心禅七老这等好手,也不禁暗暗惊叹:“他拳法如此法度严谨,也还罢了,这等内劲……”
  这时何足道已出了第六招,心想:“我连这黄口少年尚且对付不了,竟敢到少林寺来留简挑战,岂不叫天下英雄笑掉了牙齿?”突然滴溜溜地转身,一招“天山雪飘”,掌影飞舞,霎时之间将张君宝四面八方都裹住了。
  张君宝除了在华山绝顶受过杨过指点四招之外,从未有武师和他讲解武功,陡然间见到这般奇幻百端、变化莫测的上乘掌法,哪里还能拆解?危急之中,身腰左转成寒鸡势,双掌举过额角,左手虎口与右手虎口遥遥相对,却兽少林拳中的一招“双圈手”。这一招凝重如山,敌招不解而自解。不论何足道从哪一个方位进袭,全在他“双圈手”笼罩之下。
  猛听得达摩堂、罗汉堂众弟子轰雷也似的喝一声彩,尽对张君宝这一招衷心钦服,赞他竟以少林拳中最平淡无奇的拳招,化解了最繁复奥妙的敌招。
  喝彩声中,何足道一声清啸,呼的一拳,向张君宝当胸猛击过去。这一拳竟也是自巧转拙,却劲力非凡。张君宝应以一招“偏花七星”,双切掌推出。拳掌相交,只听得砰的一声,何足道身子一晃,张君宝向后退了三步。何足道“哼”的一声,拳法不变,却抢上了两步,发拳猛击狠打。张君宝仍应以一招“偏花七星”,双切掌向前平推。砰的一声大响,张君宝这次退出五步。何足道身子向前一撞,脸上变色,喝道:“只剩下一招了,你全力接着。”踏上三步,坐稳马步,一拳缓缓击出。这时少林寺前数百人声息全无,人人皆知这一拳是何足道一生英名之所系,自是竭尽了全力。
  张君宝第三次再使“偏花七星”,这番拳掌相交,竟无声无息,两人微一凝持,各催动内力相抗。说到武功家数,何足道比之张君宝何止胜过百倍?但一经比拼内力,张君宝曾自“九阳真经”学得心法,内力绵绵密密,浑厚充溢。顷刻之间,何足道便知并无胜他把握,当即纵身跃起,让张君宝的拳力尽皆落空,反掌在他背上轻轻一推。张君宝仆跌在地,一时站不起身。
  何足道右手扬挥,苦笑道:“何足道啊何足道,当真狂得可以!”向天鸣禅师一揖到地,说道:“少林寺武功扬名千载,果然非同小可,今日令狂生大开眼界,方知盛名之下,实无虚士。佩服,佩服!”说着转过身来,足尖一点,已飘身在数丈之外。
  他停了脚步,回头对觉远道:“觉远大师,那人叫我转告一句话,说道:‘经书是在油中’。”话声甫歇,他足尖连点数下,远远地去了,身法之快,实所罕见。
  张君宝慢慢爬起,额头脸上尽是泥尘。他虽给何足道打倒,但众高手皆知何足道只是取巧,飘然远去,话中之意已说明不敌少林寺神功。
  心禅七老中一个精瘦骨立的老僧突然说道:“这个弟子的武功是谁所授?”他说话声音甚为尖锐,有若寒夜枭鸣,各人听在耳里,都不自禁地打个寒噤。天鸣、无色、无相等心中均早存此疑问,一齐望着觉远和张君宝。觉远师徒却呆呆站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天鸣道:“觉远内功虽精,未学拳法。那少年的少林拳,却是何人所授?”
  达摩堂和罗汉堂众弟子均想,万料不到今日本寺遭逢危难,竟是由这个小厮出头赶走强敌,老方丈定有大大赏赐,而授他内功拳法的师父,也自必盛蒙荣宠。
  那老僧见张君宝呆立不动,陡然间双眉竖起,满脸杀气,厉声道:“我在问你,你的罗汉拳是谁教的?”张君宝从怀中取出郭襄所赠的那对铁罗汉,说道:“弟子照着这两个铁罗汉所使的招数,自己学上几手,实在是无人传授弟子武功。”
  那老僧踏上一步,声音放低,说道:“你再明明白白地说一遍:你的罗汉拳并非本寺哪一位师父所授,是自己学的。”他语音虽低,话中威吓之意却又大增。
  张君宝心中坦然,自忖并未做过什么坏事,虽见那老僧神态咄咄逼人,却也不惧。朗声道:“弟子只在藏经阁中扫地烹茶,服侍觉远师父,本寺并没哪一位师父教过弟子武功。这罗汉拳是弟子自己跟着这对铁罗汉学的,铁罗汉使的是本门功夫,弟子学了,想来也没犯了门规。定是弟子使得不对,请老师父指点。”说着双手捧着铁罗汉,呈给那老僧。
  那老僧目光中如欲喷出火来,狠狠盯着张君宝,良久良久,一动也不动。
  觉远知道这位心禅堂的老僧辈分甚高,乃是方丈天鸣禅师的师叔,见他对张君宝如此声色俱厉,大为不解,但见他眼色之中充满了怨毒,脑海中忽地一闪,疾似电光石火般,想起了不知哪一年在藏经阁中偶然看到过一本小书。
  那是薄薄的一册手抄本,书中记载着本寺的一桩门户大事:
  距此七十余年之前,少林寺的方丈是苦乘禅师,乃是天鸣禅师的师祖。这一年中秋,寺中例行一年一度的达摩堂大较,由方丈及达摩堂、罗汉堂两位首座考较合寺弟子武功,查察在过去一年中有何进境。众弟子献技已罢,达摩堂首座苦智禅师升座品评。
  突然间一个带发头陀越众而出,大声说道,苦智禅师的话狗屁不通,根本不知武功为何物,竟妄居达摩堂首席之位,甚是可耻。众僧大惊之下,看这人时,却是香积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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