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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金庸 [236]

By Root 16775 0
脸上,大哭走开。
  张无忌见义父接连受辱,始终直立不动,心中痛如刀割。
  武林豪士于生死看得甚轻,却决计不能受辱,所谓“士可杀而不可辱”。这二人每人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实是最大的侮辱,谢逊却安然忍受,可知他于过去所做罪业,当真痛悔到了极点。人丛中一个又一个地出来,有的打谢逊两记耳光,有的踢他一脚,更有人破口痛骂,谢逊始终低头忍受,既不退避,更不恶言相报。
  如此接连三十余人,一一侮辱了谢逊一番。最后一名长须道人出来,稽首道:“贫道太虚子,我两位师兄命丧谢大侠拳底。贫道今日得见谢大侠风范,深自惭愧,贫道剑下也曾杀过无数黑白两道豪杰,我若找你报仇,旁人也可找我报仇。”说着拔出长剑,左手振指一弹,当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他投断剑于地,向谢逊行礼而去。
  群雄窃窃私议,这太虚子江湖上其名不著,也不知是何门派,武功却如此了得,更难得的是心胸宽广,能够自责,看来再没人出来向谢逊为难了。
  不料群议未毕,峨嵋派中走出一名中年女尼,走到谢逊身前,说道:“杀夫之仇,我也是一口唾沫了结了吧!”说着口一张,一口唾沫向谢逊额头吐去。这口唾沫势夹劲风,去劲凌厉,中间竟挟着一枚枣核钢钉。
  谢逊听得风声有异,微微苦笑,并不闪避,心想:“我此刻方死,已然迟了。”
  蓦地里黄影一闪,那黄衫女子陡地飞身抢前,衣袖拂动,将枣核钉卷在袖中,喝道:“这位师太法名如何称呼?”那女尼见突击不中,微现惊惶之色,说道:“我叫静照。”黄衫女子道:“嗯,静照,静照。你出家之前的丈夫叫什么名字?怎生为谢大侠所害?”静照怒道:“这跟你有什么相干?要你多管什么闲事?”黄衫女子道:“谢大侠忏悔前罪,若有人为报父兄师友大仇,纵然将他千刀万剐,谢大侠均所甘受,旁人原也不能干预。但若有人心怀叵测,意图浑水摸鱼,杀人灭口,那可人人管得。”
  静照道:“我和谢逊无怨无仇,何必要杀人灭……”底下这“口”字尚未说出,陡然知道说错了话,急忙停住,脸色惨白,不禁向周芷若望了一眼。
  黄衫女子道:“不错,你跟谢大侠无怨无仇,何故要杀人灭口?哼,峨嵋派静字辈十二女尼之中,静玄、静虚、静空、静慧、静迦、静照,均是闺女出家,何来丈夫?”
  静照一言不发,掉头便走。
  黄衫女子喝道:“这么容易便走了?”抢上两步,伸掌往她肩头抓去。静照斜身卸肩,避开她这一抓。黄衫女子右手食指戳向她腰间,跟着飞脚踢中了她腿上环跳穴。静照摔倒在地。黄衫女子冷笑道:“周姑娘,这杀人灭口之计可不很高明啊!”
  周芷若冷冷地道:“静照师姊向谢逊报仇,说什么杀人灭口?”左手一挥,说道:“这儿无数名门正派的弟子,不明邪正之别,甘愿跟旁门妖魔混在一起。峨嵋派可犯不着赶这趟浑水,咱们走吧。”峨嵋派人众一声答应,都站了起来。两名女弟子去扶过静照,那黄衫女子却也不加阻栏。周芷若率领同门,下峰去了。
  张无忌走到那黄衫女子跟前,长揖说道:“承姊姊多番援手,大德不敢言谢。只盼示知芳名,以便张无忌日夕心中感怀。”黄衫女子裣衽还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交给张无忌,说道:“种种疑窦,由此索解。”这个小包,正是她适才从周芷若怀中摸出来的。张无忌接在手里,茫然不解。
  黄衫女子微微一笑,说道:“终南山后,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右手一招,带了随来的八名少女,飘然而去。
  丐帮小帮主史红石叫道:“杨姊姊,杨姊姊!”峰腰间传来那女子的声音道:“丐帮大事,请张教主周旋相助。”张无忌朗声道:“谨遵台命。”那女子道:“多谢了!”
  这“多谢了”三字遥遥送来,相距已远,仍清晰异常。张无忌心下不由得一阵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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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无忌呆了半晌,转身拉过周颠,多谢他适才舍命助己,刀划己脸,见他受伤不轻,忙命人取药为他敷治。周颠道:“老周本来丑陋,心中好生佩服范右使为教伤身,这次不过是学他一学。”
  空智走到成昆身前,喝道:“圆真,快吩咐放开方丈。老方丈若有三长两短,你的罪业可就更大了。”成昆苦笑道:“事已至此,大家同归于尽。此刻我便要放空闻和尚,也已来不及了。你又不是瞎子,这时还瞧不见火焰吗?”
  空智回头向峰下瞧去,果见寺中黑烟和火舌冒起,惊道:“达摩堂失火!快,快去救火。”群僧一阵大乱,纷纷便要奔下山去。
  忽见达摩堂四周一条条白龙般的水柱齐向火焰中灌落,霎时间便将火头压下。
  空智合掌念佛,道:“阿弥陀佛,少林古刹免了一场浩劫。”不久两名僧人抢上峰来,禀报道:“启禀师叔祖,圆真手下的叛逆纵火焚烧达摩堂,幸得明教洪水旗下众英雄仗义,已扑灭烈火。”
  空智走到张无忌身前,躬身合十道:“少林千年古刹免遭火劫,全出张教主大恩大德,合寺僧侣感恩无尽。”张无忌还礼逊谢,道:“此事份所当为,大师不必多礼。”空智道:“空闻师兄被这叛徒囚于达摩院中,火势虽灭,不知师兄安危如何。张教主与众位英雄少待,老衲须得前去察看。”
  成昆哈哈大笑,道:“空闻身上浇满了火油菜油,火头一起,早已了账。洪水旗救得了达摩院,须救不得老方丈。”忽然峰腰传来一人声音,说道:“洪水旗救不得,还有厚土旗呢。”却是范遥的声音。他话声甫毕,便和厚土旗掌旗使颜垣奔上峰来,两人携扶着一位老僧,正是少林寺方丈空闻。
  空智抢上去抱住空闻,叫道:“师兄,你身子安好?师弟无能,罪该万死。”空闻微笑道:“全仗这位范施主和颜施主从地道中穿出来相救,否则你我焉有再见之日?”
  空智见师兄空闻与范遥、颜垣都须眉烧焦,脸上手上均给烧起火泡,足见当时局面之危险,向范遥、颜垣深礼致谢,道:“范施主,老僧先前无礼冒犯,尚请原宥。大都万安寺之约,老僧是不敢去的了。”武林人士订下比武约会,倘若食言不到,比之较技服输可要丟脸万倍。空智对范遥甘冒大险相救师兄的恩德感激无已,这才自甘毁约。两人本来互相佩服,经此一事,更加倾心接纳,从此成为至交好友。
  原来成昆事先计划周详,于英雄大会前夕出其不意地点中了空闻穴道,将他囚在达摩院中,院中放满硝磺柴草等引火之物,分派心腹看守,胁迫空智事事须听自己吩咐,否则立时纵火,焚死空闻。其后事与愿违,一切均非先前意料所及,一败涂地之余,便传出号令,命心腹纵火,那是他破釜沉舟的最后一着棋子。只盼群雄与僧众忙于救火,他心腹人等便可乘乱将他救下山去。不料杨逍于大队到达少室山之前数日,便已命厚土旗先行打下地道,通人少林寺中,本是想设法相救谢逊,可是谢逊却并非囚于寺内,厚土旗人众遍寻不得,却乘机磨去了十六尊罗汉像背上的字迹。
  后来张无忌与周芷若联手攻打金刚伏魔圈,待得成昆现身,当众与空智破脸,赵敏与杨逍便瞧出端倪。二人计议之下,请范遥率领洪水、厚土两旗,潜人寺中相救空闻。可是成昆布置周密毒辣,达摩院内外硝磺油柴堆积甚众,一经点燃,立时满院烈火,烧死了厚土旗的五名教众。范遥与颜垣冒烟突火,救出空闻,但三人也给烈火烧得须眉俱焦,若不是从地道中脱险,势必葬身火窟。达摩院及邻近几间僧舍为火所焚,幸而未曾蔓延,大雄宝殿、藏经阁、罗汉堂等要地未遭波及。
  空闻与空智商议了几句,传下法旨,将成昆手下党羽尽数拘禁于后殿待命。成昆在少林寺。久,结纳的徒党着实不少,但魁首受制,方丈出险,众党羽眼看大势已去,当下谁也不敢抗拒,在罗汉堂首座率领僧众押送之下,垂头丧气地下峰。
  张无忌走到谢逊身边,只叫了声:“义父!”出声哭泣,泪如雨下。谢逊笑道:“痴孩子!你义父承三位高僧点化,大彻大悟,毕生罪业一一化解,你该当代我欢喜才是,有什么可难过的?我废去武功有何可惜,难道将来再用以为非作歹么?”
  张无忌无言可答,但心下酸痛,又叫了声:“义父!”
  谢逊走到空闻身前,跪下说道:“弟子罪孽深重,盼方丈收留,赐予剃度。”空闻尚未回答,渡厄道:“你过来,老僧收你为徒。”谢逊道:“弟子不敢望此福缘。”他拜空闻为师,乃“圆”字辈弟子,若拜渡厄为师,叙“空”字辈排行,和空闻、空智便是师兄弟称呼了。渡厄喝道:“哦!空固是空,圆亦是空,我相人相,好不懵懂!”
  谢逊一怔,登即领悟,什么师父弟子、辈分法名,于佛家尽属虚幻,便说偈道:“师父是空,弟子是空,无罪无业,无德无功!”渡厄哈哈笑道:“善哉,善哉!你归我门下,仍叫做谢逊,你懂了么?”谢逊道:“弟子懂得。牛屎谢逊,皆是虚影,身既无物,何况于名?”谢逊文武全才,于诸子百家之学无所不窥,一旦得渡厄点化,立悟佛家精义,自此归于佛门,终成一代大德高僧。
  渡厄道:“去休,去休!才得悟道,莫要更入魔障!”携了谢逊之手,与渡劫、渡难缓步下峰。空闻、空智、张无忌等一齐躬身相送。金毛狮王三十年前名动江湖,做下了无数惊天动地大事,今日得报大仇,却身人空门,群雄无不感叹。张无忌既感欢喜,又甚悲伤。
  空闻说道:“众英雄光临敝寺,说来惭愧,敝寺忽生内变,多有得罪,招待不周,歉疚之至。众英雄散处四方,今日一会,未知何时重得相聚,且请寺中坐地。”
  当下群雄下峰入寺,少林寺中开出素餐接待。众僧侣做起法事,为会中不幸丧命的英雄超度。群雄逐一祭吊致哀。此后少林派清理圆真等一伙叛徒,由空闻、空智主持。张无忌等以此事与外人无关,不便参与。
  谢逊的大事已了,张无忌想起黄衫女子之言,便即请李天垣率领天鹰教旗下教众,由彭莹玉策应相助,去那无名小岛迎回屠龙刀和倚天剑。天鹰教与屠龙刀颇有渊源,张无忌请李天垣前去取刀,含有纪念外公及亡母之意。张无忌当日离岛时,曾详细记明该岛的所在位置,并向李彭二人简略说明岛上的地理情景,料想埋藏刀剑的所在,该是周芷若每晚所居的山洞之中。李天垣、彭莹玉欣然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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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无忌用过斋饭后,与史红石及丐帮诸长老在西厢房中叙话,商议丐帮大事,忽有教众来报:“教主,武当张四侠到来,有要事相商。”
  张无忌吃了一惊:“莫非太师父有甚不测?”忙抢步出去,来到大殿,向张松溪拜倒,见他神色无异,这才放心,问道:“太师父安好?”张松溪道:“师父他老人家安好。我在武当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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