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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行-金庸 [48]

By Root 7565 0
大燥大热或是大凉大寒的毒药。
  石破天喝了二人携来的美酒,心下过意不去,又再烧烤野猪肉,将最好的烧肉布给他二人,不住劝二人饮酒。
  那二人只道他是要以喝毒酒来比拼内力,不肯当场认输,只得勉为其难,和他一口一口地对饮,偷偷将镇制酒毒的药丸塞人口中。二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石破天,见他确未另服化解药物,如此神功,实属罕见,真不知从何处钻出来这样一位少年英雄?
  那胖子见石破天喝了一口酒后,又将朱红葫芦递将过来,伸手接住,说道:“小兄弟内力如此了得,在下好生佩服。请问小兄弟尊姓大名?”石破天被起眉头,说道:“这件事最叫我头痛,人家一见,不是硬指我姓石,便来问我姓名。其实我既不是姓石,又无名无姓,因此哪,你这句话我可真的答不上来了。”那胖子心道:“这小子装傻,不肯吐露姓名。”又问:“然则小兄弟尊师是哪一位?是哪一家哪一派的门下?”
  石破天道:“我师父姓史,是位老婆婆,你见到过她没有?她老人家是金乌派的开山师祖,我是她的第二代大弟子。”
  胖瘦二人均想:“胡说八道,天下门派我们无一不知。哪里有什么金乌派,什么史婆婆了?这小子信口搪塞。”
  那胖子乘着说这番话,并不喝酒,便将葫芦递了㈣去,说道:“原来小兄弟是金乌派的开山大弟子,怪不得如此了得,请喝酒吧。”
  石破天见到他没有喝酒,心想:“他说话说得忘记了。”说道:“你还没喝酒呢。”
  那胖子脸上微微一红,道:“是吗?”自己想占少喝一口的便宜,却让对方识破机关,心下微感恼怒,又不禁有些惭愧,哪知道石破天却纯是一番好意,生怕他少喝了美酒吃亏。那胖子连着先前喝的两口,一共已喝了八口药酒,早已逾量,再喝下去,纵有药物镇制,也必有大害。当下提葫芦就在口边,仰脖子作个喝酒之势,却闭紧了牙齿,待放下葫芦,药酒又流间葫芦之中。那胖子这番做作,如何逃得过那瘦子的眼去?他当真依样葫芦,也这样葫芦就口,酒不入喉。
  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每只葫芦中本来都装满了八成药酒,十之七八都倾人了石破天的肚中。他酒量原不甚宏,仗着内力深厚,尽还支持得住,毒药虽害他不死,却不免有些酒力不胜,说话渐渐多了起来,什么阿绣,什么丁丁当当的,胖瘦二人听了全不知所云。
  那瘦子寻思:“这少年定是练就了奇功,专门对付我二人而来。他不动声色,尽只胡言乱语,当真阴毒之极。待会动手,只怕我二人要命送他手。”
  那胖子心道:“今日我二人以二敌一,尚自不胜,此入内力如此了得,委实罕见罕闻。待我加重药力,瞧他是否仍能抵挡?”便向那瘦子使了个眼色。
  那瘦子会意,探手入怀,捏开一颗蜡丸,将一枚“九九丸”藏在掌心,待石破天将蓝漆葫芦又递过来时,假装喝了一口,伸手拭去葫芦口的唾沫,轻轻巧巧地将一枚九九丸投入其中,慢慢摇晃,赞道:“好酒啊,好酒!”当瘦子做手脚时,那胖子也已将怀中的一枚“烈火丹”取出,偷偷融入酒中。
  石破天只道是遇上了两个慷慨豪爽的朋友,只管自己饮酒吃肉,他阅历既浅,此刻酒意又浓,于二人投药人酒全未察觉。
  那瘦子道:“小兄弟,葫芦中酒已不多,你酒量好,就一口喝干了吧!”
  石破天笑道:“好!你两位这等豪爽,我也不客气了。”拿起葫芦来正要喝酒,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在长江船上,我曾听丁丁当当说过,男人和女人若情投意合,就结为夫妇,男人和男人交情好,就结拜为兄弟。难得两位大爷瞧得起,咱们三人喝干了这两葫芦酒之后,索性便结义为兄弟,以后时时一同喝酒,两位说可好?”胖瘦二人气派俨然,结拜为兄弟云云,石破天平时既不会心生此意,就算想到了,也不敢出门,此刻酒意有九分了,便顺口说了出来。
  那胖子听他越说越亲热,自然句句都是反话,料得他顷刻之间便要发难动手,以他如此内力,势必难以抗御,只有以猛烈之极的药物,先行将他内力摧破,虽然此举委实颇不光明正大,但看来这少年用心险恶,那也不得不以辣手对付。生怕他不喝药酒,忙道:“甚好,甚好,那再好也没有了。你先喝干了这葫芦的酒吧。”
  石破天向那瘦子道:“这位大爷意下如何?”那瘦子道:“恭敬不如从命,小兄弟有此美意,咳,咳!我是求之不得。”
  石破天酒意上涌,头脑中迷迷糊糊的,仰起头来,将蓝漆葫芦中的酒尽数喝干,入口反不如先前的寒冷难当。
  那胖子拍手道:“好酒量,好酒量!我这葫芦里也还剩得一两口酒,小兄弟索性便也干了,咱们这就结拜。”
  石破天兴致甚高,接过朱漆葫芦,想也不想,一口气便喝了下去。
  两人对望了一眼,均想:“我们制这药酒,每一枚九九丸或烈火丹,都要兑六葫芦酒,一葫芦酒得喝上一个月,每日依照师傅妙法运功,以内力缓缓化去,方能有益无害。这一枚九九丸再加一枚烈火丹,足足开得二大葫芦药酒,我二人分别须得喝上半年。他将我们的一年之量于顷刻之间饮尽,倘若仍能抵受得住,天下决无此理。”
  果然便听石破天大声叫道:“啊哟,不……不好了,壯子痛得厉害。”抱着肚子弯下腰去。胖瘦二人相视一笑,那胖子微笑道:“怎么?肚子痛么?想必野猪肉吃得太多了。”
  石破天道:“不是,啊哟,不好了!”大叫一声,突然间高跃丈许。
  胖瘦二人同时站起,只道他临死之时要奋力一击,各人凝力待发,均想以他功力,来势定然凌厉无匹,两人须得同时出手抵挡。
  不料石破天呼的一掌向一株大树拍了过去,叫道:“哎哟,这……这可痛死我了!”他腹痛如绞,当下运起内力,要将肚中这团害人之物化去,哪知这九九丸和烈火丹的毒性非同小可,这一发作出米,他只痛得立时便欲晕去,全身抽搐,手足痉挛。
  他奇痛难忍之际,左手一拳又向那大树击去,击了这一拳后,腹痛略减,当下右手又一掌拍出,只震得那株大树枝叶乱舞。他击过一拳一掌,腹内疼痛略觉和缓,但顷刻间肚中立时又如万把钢刀问时剜割一般。他口中哇哇大叫,手脚乱舞,內然而然将以前学过、见过的诸般武功施展出来。他学得本未到家,此时腹中如千万把钢刀乱绞,头脑中一片混乱,哪里还去思索什么招数,不住手地乱打乱拍,虽然乱七八糟,不成规矩,但挟以深厚内力,威势却十分厉害。他越打越快,只觉每发出一拳一掌,腹中的疼痛便随内力的行走而带了一些出来。
  胖瘦二人只瞧得面面相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开。他二人知道如石破天这等武学高手,身中剧毒,临死之时散去全身功力,犹如发了疯的猛虎一般,只要给他双手抱住了,那就万难得脱。但听得他拳脚发出虎虎风声,招式又如雪山剑法,又如丁家的拳掌功夫,又挟了些上清观剑法中的零碎招数。但尽是似是而非,生平从所未见,心想此人莫非真的是什么金乌派门徒。以他二人武功之高,石破天这些招数纵怪,可也没放在眼里,只是他拳腿上发出的劲风,却令二人暗暗称异。
  但见他越打越快,劲风居然也越来越加凌厉,二人不约而同地又是对望了一眼,微微一笑,均想:“这小子内力虽强,武功却不值一哂,就算九九丸和烈火丹毒他不死,此人也非我二人敌手。先前看了他内力了得,可将他的武功估得高了。”这么一想,不由得都可惜自己那一壶药酒和那一枚药丸起来,早知如此,他若要动武,一出手便能杀了他,实不须耗费这等珍贵之极的药物。
  凝聚阴阳两股相反的猛烈药性,使之互相中和融化,原是石破天所练“罗汉伏魔功”最擅长的本事。倘若他只饮那胖子的热性药酒,或是只饮那瘦子的寒性药酒,以如此剧毒,他内功虽了得,终究非送命不可。哪知道胖瘦二人同时下手,两股相反的毒药又同样猛烈,误打误撞,阴阳二毒反而相互克制。胖瘦二人万万想不到谢烟客先前曾以此法加渚这少年身上,意欲伤他性命,而他已习得了抵御之法。
  石破天使了一阵拳脚,肚中的剧毒药物随着内力渐渐逼到了手掌之上,腹内疼痛也随之而减,直到剧毒尽数逼离肚腹,也就不再疼痛。他踉踉跄跄地走回火堆,笑道:“啊哟,刚才这一阵肚痛,我还怕是肚肠断了,真吓得我要命。”
  胖瘦二人心下骇异,均想:“此入内功之怪,实是匪夷所思。”
  那胖子道:“现今你肚子还痛不痛?”
  石破天道:“不痛了!”伸手去火堆上取了一块烤得已成焦炭的野猪肉,火光下见右掌心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斑,红斑旁围绕着无数蓝色细点,“咦”的一声,道:“这……这是什么?”再看左掌心时,也是如此。他自不知已将腹内剧毒逼到掌上,只是不会运使内力,未能将毒质逼出体外,以致尽数凝聚在掌心之中。
  胖瘦二人自然明白其中原因,不禁又放了一层心,均想:“原来这小子连内力也还不大会运使,那是更加不足畏了。他若不是天赋异禀,便是无意中服食了什么仙草灵芝,无怪内力如此强劲。”本来料定他心怀恶念,必要出手加害,哪知他只是以拳掌拍击大树,虽腹痛大作之时,瞧过来的眼色中也仍无丝毫敌意。二人早已明白只是一场误会,均觉以如此手段对付这傻小子,既感内疚于心,又不免大失武林高手身份。
  石破天道:“刚才咱们说义结金兰,却不知哪位年纪大些?又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胖瘦二人本来只道石破天服了毒药后立时毙命,是以随口答允和他结拜,万没想到居然毒他不死。这二人素来十分自负,言出必践,自从武功大成之后,更从没说过一句不算数的话,虽真不愿跟这傻小子结拜,却更不愿食言而肥。
  那胖子咳嗽一声,道:“我叫张三,年纪比这位李四兄弟大着点儿。小兄弟,你无名无姓,怎能跟我们结拜?”
  石破天道:“我原来的名字不大好听,我师父给我取过一个名儿,叫做史亿刀。你们就叫我这个名字,那也不妨。”
  那胖子笑道:“那么咱们三人今日就结拜为兄弟了。”他单膝一跪,朗声说道:“张三和李四、史亿刀结拜为兄弟,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言,他日张三就如同这头野猪一般,给人杀了烤来吃了,哈哈,哈哈!”这“张三”两字当然是他假名。他口口声声只说张三,不提一个“我”字,自是毫无半分诚意。
  那瘦子跟着跪下,笑道:“李四和张三、史亿刀二位今日结义为兄弟,此后情同骨肉,祸福与共。李四和两位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此誓,叫李四乱刀分尸,万箭穿身。嘿嘿,嘿嘿。”冷笑连声,也是一片虚假。
  石破天既不知“张三、李四”人人都可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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