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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行-金庸 [4]

By Root 7537 0
道:“石庄主技艺惊人,佩服,佩服,兄弟要讨教几招!”
  石清笑道:“今日得会高贤,幸也何如!”一扬手,将那小包掷了出去。四人一怔之间,只听得嗖的一声,石清手中夺自元澄道人的长剑跟着掷出,那小包刚撞上对面树干,长剑已然赶上,将小包钉入树中。剑锋只穿过小包一角,却不损及包中物事,手法之快,运劲之巧,落剑之准,实不亚于适才连败元澄道人、冯振武的那两招。长剑钉着小包高高挂起,离地丈许,若有人跃高欲取,剑柄又高了数尺,伸手拔剑便极不容易,而身子跃高,后心便卖了敌人,敌招攻来,难以抵扔。
  四人的眼光从树干再回到石清身上时,只见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通体墨黑的长剑,只听他说道:“墨剑会金刀,点到为止。是谁占先一招半式,便得此物如何?”
  安奉日见他居然将已得之物钉在树上,再以比武较量来决定此物谁属,丝毫不占便宜,心下好生佩服,说道:“石庄主请!”他早就听说玄素庄石清、闵柔夫妇剑术精绝,适才见他制服元澄道人和冯振武,当真名下无虚,心中丝毫不敢托大,刷刷刷三刀,尽是虚劈,既表礼敬,又是不敢贸然进招。
  石清剑尖向地,全身纹风不动,说道:“进招吧!”
  安奉日这才挥刀斜劈,招未使老,已倒翻上来。他一出手便是生平绝技七十二路“劈卦刀”,招中藏套,套中含式,变化多端。石清使开墨剑,初时见招破招,守得甚为严谨,三十余招后,一声清啸,陡地展开抢攻,那便一剑快似一剑。安奉日接了三十余招后,已全然看不清对方剑势来路,暗暗惊慌,唯有舞刀护住要害。
  两人拆了七十招,刀剑始终不交,忽听得叮的一声轻响,墨剑的剑锋已贴住了刀背,顺势滑下。这一招“顺流而下”,原是以剑破刀的寻常招数,若使刀者武功了得,安奉日只须刀身外掠,立时便将来剑荡开。但石清的墨剑来势奇快,安奉日翻刀欲荡,剑锋已凉飕飕的碰到了他食指。安奉日大惊:“我四根手指不保!”便欲撒刀后退,也已不及。心念电转之际,石清长剑竟硬生生收住,非但不向前削,反向后挪了数寸。安奉日知他手下容情,此际欲不撒刀,也不成话,只得松手放开刀柄。
  哪知墨剑一翻,转到了刀下,却将金刀托住,不令落地,只听石清朗声道:“你我势均力敌,难分胜败。”墨剑微微一震,金刀跃起。
  安奉日好生感激,五指又握紧了刀柄,知他取胜之后,尚给自己保存颜面,忙举刀一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正是“劈卦刀”的收刀势“南海礼佛”。
  他这一招使出,心下更惊,不由得脸上变色,原来他一招一式的使将下来,此时刚好将七十二路“劈卦刀”刀法使完,显是对方于自己这门拿手绝技知之已稔,直等肖己的刀法使到第七十一路上,这才将自己制住,倘若他一上来便即抢攻,自己能否挡得住他十招八招,也殊无把握。
  安奉日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言语,石清还剑入鞘,抱拳说道:“姓石的交了安寨主这个朋友,咱们不用再比。何时路过敝庄,务请来盘桓几日。”安奉日脸色惨然,道:“自当过来拜访。”纵身近树,面向石清,跃起身来,反手拔起元澄道人长剑,接住小包,将一刀一剑都插在地下,双手捧了那小包,走到石清身前,说道:“石庄主请取去吧!”这件要物他虽得而复失,但石清顾全自己面子,保全了自己四根手指,却也十分承他的情。
  不料石清双手一拱,说道:“后会有期!”转身便走。
  安奉日叫道:“石庄主请留步。庄主顾全安某颜面,安某岂有不知?安某明明是大败亏输,此物务请石庄主取去,否则岂不是将安某当作不识好歹的无赖小人了。”石清微笑道:“安寨主,今日比武,胜败未分。安寨主的青龙刀、拦路断门刀等等精妙刀法都尚未施展,怎能便说输了?再说,这小包中并无那物在内,只怕周世兄是上了人家的当。”
  安奉日一怔,说道:“并无那物在内?”急忙打开小包,拆了一层又一层,拆了五层之后,只见包内有三个铜钱,凝神再看,外圆内方,其形扁薄,却不是三枚制钱是什么?一怔之下,不由得惊怒交集,当下强自抑制,转头问周牧道:“周兄弟,这……这到底开什么玩笑?”周牧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在那吴道通身上,便只搜到这个小包。”
  安奉日心下雪亮,情知吴道通不是将那物藏在隐秘异常之处,便是已交给了旁人,此番不但空劳跋涉,反而大损金刀寨威风,将纸包往地下一掷,向石清道:“倒教石庄主见笑了,却不知石庄主何由得知?”
  石清适才夺到那个小包之时,随手一捏,便已察觉是三枚圆形之物,虽不知定是铜钱,却已确定绝非心目中欲取的物件,微笑道:“在下也只胡乱猜测而已。咱们同是受人之愚,盼安寨主大量包涵,一笑置之便了。”一抱拳,转身向冯振武、元澄道人、周牧拱了拱手,快步出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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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清走到火堆之旁,向闵柔道:“师妹,走吧!”两人上了坐骑,又向来路回去。
  闵柔看了丈夫的脸色,不用多问,便知此事没成功,心中一酸,不由得泪水一滴滴地落上衣襟。石清道:“金刀寨也上了当。咱们再到吴道通尸身上去搜搜,说不定金刀寨的朋友们漏了眼。”闵柔明知无望,却不违拗丈夫之意,哽咽道:“是。”
  黑白双驹脚力快极,没到晌午时分,又已回到了侯监集。
  镇民惊魂未定,没一家店铺开门。群盗杀人抢劫之事,已由地方保甲向汴梁官衙禀报,官老爷还在调兵遣将,不敢便来,显是打着“迟来一刻便多一分平安”的主意。
  石清夫妇纵马来到吴道通尸身之旁,见墙角边坐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弓,此外四下里更无旁人。石清当即在吴道通身上细细搜寻,连他发髻也拆散了,鞋袜也除了来看过。闵柔则到烧饼铺去再查了一次。
  两夫妇相对黯然,同时叹了门气。闵柔道:“师哥,看来此仇已注定难报。这儿日来也真累了你啦。咱们到汴梁城中散散心,看几出戏文,听几场鼓儿书。”石清知道妻子素来爱静,不喜观剧听曲,到汴梁散散心云云,全是体贴自己,便说道:“也好,既然来到河南,总得到汴梁逛逛。汴梁龙须面是天下一绝,一斤面能拉成好儿里长,却又不断,倒不可不尝。又听说汴梁的银匠是高手,去拣几件首饰也好。”闵柔素以美色驰名武林,本来就喜爱打扮,人近中年,对容貌修饰更加注重。她凄然一笑,说道:“自从坚儿死后,这十三年来你给我买的首饰,足够开家珠宝铺子啦!”
  她说到“自从坚儿死后”一句话,泪水又已涔涔而下,一瞥眼间,见那小丐坐在墙角边,畏畏葸葸,污秽不堪,不禁起了怜意,问道:“你妈妈呢?怎么做叫化子了?”小丐道:“我……我……我妈妈不见了。”闵柔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小锭银子,掷在他脚边,说道:“买饼儿去吃吧!”提缰便行,回头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丐道:“我……我叫‘狗杂种’!”
  闵柔一怔,心想:“怎能叫这样的名字?”石清摇了摇头,道:“是个白痴!”闵柔道:“是,怪可怜见儿的。”两人纵马向汴梁城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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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丐自给吴道通的死尸吓得晕了过去,直到天明才醒,这一下惊吓实在厉害,睁眼见到吴道通的尸体血肉模糊地躺在自己身畔,竟不敢起身逃开,迷迷糊糊地醒……又睡,睡了又醒。石清到来之时,他神志已然清醒,正想离去,却见石清翻弄死尸,又吓得不敢动了,没想到那个美丽女子竟会给自己一锭银子。他心道:“饼儿么?我自己也有。”
  他提起右手,手中兀自抓着那咬过一口的烧饼,惊慌之心渐去,登感饥饿难忍,张口往烧饼上用力咬下,只听得噗的一声响,上下门牙大痛,似是咬到了铁石。那小丐一拉烧饼,口中已多了一物,忙吐在左手掌中,见是黑黝黝的一块铁片。
  那小丐看了一眼,也不去细想烧饼中何以会有铁片,也来不及抛去,见饼中再无异物,当即大嚼起来,一个烧饼顷刻即尽。他眼光转到吴道通尸体旁那十几枚撕破的烧饼上,寻思:“给僵尸撕过的饼子,不知吃不吃得?”
  正打不定主意,忽听得头顶有人叫道:“四面围住了!”那小丐一惊,抬起头来,只见屋顶上站着三个身穿白袍的男子,跟着身后嗖嗖几声,有人纵近。小丐转过身来,但见四名白袍人手中各持长剑,分从左右掩将过来。
  蓦地里马蹄声响,一人飞骑而至,大声叫道:“是雪山派的好朋友么?来到河南,恕安某未曾远迎。”顷刻间一匹黄马直冲到身前,马上骑着个虬髯矮胖子,也不勒马,突然跃下马背。那黄马斜刺里奔了出去,兜了个圈子,便远远站住,显是教熟了的。
  屋顶上三名白袍男子同时纵下地来,都手按剑柄。一个三十来岁的魁梧汉子说道:“是金刀安寨主吗?幸会,幸会!”一面说,一面向站在安奉日身后的白袍人连使眼色。
  原来安奉日为石清所败,甚是沮丧,但跟着便想:“石庄主夫妇又去侯监集干什么?是了,周四弟上了当,没取到真物,他夫妇定是又去寻找。我是他手下败将,他若取到,我只有眼睁睁地瞧着。但若他寻找不到,我们难道便不能再找一次,碰碰运气?此物倘若真是曾在吴道通手中,他定是藏在隐秘万分之所,搜十次搜不到,再搜第十一次又有何妨?”当即跨黄马追赶上来。
  他坐骑脚力远不及石氏夫妇的黑白双驹,又不敢过分逼近,是以直至石清、闵柔细搜过吴道通的尸身与烧饼铺后离去,这才赶到侯监集。他来到镇口,远远瞧见屋顶有人,三个人都身穿白衣,背悬长剑,这般装束打扮,除了藏边的雪山派弟子外更无旁人,驰马稍近,更见三人全神贯注,如临大敌。他还道这三人要去偷袭石氏夫妇,念着石清适才卖的那个交情,心中当了他是朋友,便纵声叫了出来,要警告他夫妇留神。不料奔到近处,没见石氏夫妇影踪,雪山派七名弟子所包围的竟是个小乞儿。
  安奉日大奇,见那小丐年纪幼小,满脸泥污,不似身有武功模样,待见眼前那白衣汉子连使眼色,他又向那小丐望了一眼。
  这一望之下,登时心头大震,只见那小丐左手拿着一块铁片,黑黝黝的,似乎便是传说中的那枚“玄铁令”,待见身后那四名白衣人长剑闪动,竟是要上前抢夺的模样,当下不及细想,立即反手拔出金刀,使出“八方藏刀势”,身形转动,滴溜溜地绕着那小丐转了一圈,金刀左一刀,右一刀,前一刀,后一刀,霎时之间,八方各砍三刀,三八二十四刀,刀刀不离小丐身侧半尺之外,将那小丐全罩在刀锋之下。
  那小丐只觉刀光刺眼,全身凉飕飕的,“哇”的一叫,放声大哭。
  便在此时,七个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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