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华民国史(下卷) [112]
战争使教育机构蒙受重大损失。17所学校被迫关闭;成千上万青年辍学。当然,有的学生待在家里,但其余学生成百上千地加入了国民党军队或共产党的游击队,或者参加军队的文娱或护理队。对于那些继续学习的人来说,流亡大学的条件往往是极差的,课本、图书资料和科学仪器设备均严重短缺。教授们往往丢失了他们的讲稿和其他参考资料。学生们和教授们都觉得生活条件严酷。庙宇、祠堂或篱笆墙的棚屋变成了教室和宿舍。板条箱当课桌;照明不足。
精神昂扬至少部分地一度弥补了物资的匮乏。学生们感到,只要他们继续学习,就是对他们所痛恨的侵略者的蔑视。政府当局也认为他们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他们为战后国家重建作准备比在军中服务能更好为国效力。因此,除偶然的空袭和其他不便外,教育体制继续照常运转。再则,因为实际上所有学生都受政府贷金资助,并免予应征入伍,大学注册人数从1936年42000名学生增长到1944年的79000名。
几百万难民的涌入,深深地影响中国西部的省份。①直到当时,内地省份是与世隔绝的,它们仅仅从沿海地区接触到近代化的影响。相比之下,许多难民来自富有阅历的中等和上流阶级,习惯于财富、权力和现代舒适生活。他们常常屈尊俯就那些习惯古怪、语言难懂的比较土气的本地人。他们也怨恨当地的商人和房主索要歧视性的价格和租金。另一方面,当地居民怨恨下江人①的架子和傲慢。新来者确实试图垄断政府的主要职能,攫取对金融贸易和经济的全面控制权。政府机关和工厂中令人歆羡的工作拒绝雇用本地人,下江人认为他们懒惰和笨拙。几年过去后,语言上的差异不再阻碍本地人与难民之间的交往了,互相通婚愈来愈寻常,而且价格上的双重标准也大量消失。然而本地人对工作和社会地位上的歧视的不满,直到战争结束还没有完全消除。②
①刘馥:《现代中国军事史》,第97页;威廉·C.柯尔比:《德国与中华民国》,第217-223页;于尔根·多梅斯:《推迟的革命》,第580-585页。
②关于国家资源委员会,见本书第3章,1932年创办的被责成通盘研究军事、工业、文化等国防需要的国防设计委员会为该委员会之先导。见吴相湘:《第二次中日战争史》,下册,第292页。
③同上书,上册,第324-326页;刘馥:《现代中国军事史》,第112、153-155页;多恩:《中日战争,1937-1941年》,第6-10页;陈诚:《八年抗战经过概要》,第九表。
①见本书第12章(范斯莱克着);关于蒋同周的会谈,见美国国务院档案893000/14154,1937年7月23日,附件:毕恩来致雷蒙德·莱斯利·比尔信。
①《中华志,1937-1943年》,第321页,重点号是着者加的。
②刘馥:《现代中国军事史》,第116-118页;张其昀:《党史概要》,第3册,第1152页;钱端升:《中国的政府与政治》,第185-187页。
③军事委员会无委员长办公室,疑为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译者。
①关于政府组织,见刘馥:《现代中国军事史》,第116-117页;钱端升:《中国的政府与政治》,第185-187页;《中华志,1937-1943年》,第86、322- 323页。
②张其昀:《党史概要》,第3册,第1214页。
①关于国民参政会,参见徐乃力:《国民参政会与中国战时问题,1937-1943年》。
②张其昀:《党史概要》,第3册,第1226-1227页;关于青年团的政治作用,见易劳逸:《失败的根源:国民党中国在战争和革命中,1937-1949年》,第89-107页。
③张其昀:《党史概要》,第4册,1731页。
①因为一般地说,日本仅仅占据了城市、铁路沿线和沿海地区,其他省份,如广东、福建、浙江、江西、湖北和河南,相当大的地区或多或少仍在国民政府的管辖之下。
①《战时后方工业是如何建立的》,《新世纪月刊》,1944年3月15日,第10-13页;李紫翔:《抗战以来四川之工业》,《四川经济季刊》第1卷第1期(1943年12月13日),第27-33页;许涤新:《抗战以来两个阶段的中国经济》,《理论与现实》第1卷第4期(1940年2月15日),第33-44页;《中华志,1937-1943年》,第436-439页;张嘉璈:《恶性通货膨胀:中国的经验,1939-1950年》,第211-218页;休伯特·弗雷恩:《自由中国的新政》,第41-42页。
②《战时后方工业是如何建立的》,第12页。
③《中华志,1937-1943年》,第438页。
①石西民:《抗战以来的中国工业》,《理论与现实》第1卷第4期(1940年2月15日),第53-54页;林继镛:《抗战期中民营厂矿迁川简述》,《四川文献》第62期(1967年10月1日),第4-7页;休伯特·弗雷恩:《自由中国的新政》,第42-43页;斯诺:《争夺亚洲的战争》,第149页;巴巴拉·W.塔奇曼:《史迪威与美国在华经验,1911-1945年》,第184页。
②关于战时的教育,见休伯特·弗雷恩:《战时中国教育》;威廉·P.芬恩;《日本侵略对中国高等教育的影响》;约翰·伊斯雷尔:《西南联合大学:作为首要价值的遗风》,欧俊臣(音):《战时中国的教育》,二文均载薛光前编:《中日战争期间的国民党中国,1937-1945年》。
③称为国立长沙临时大学--译者。
①陈达:《现代中国的人口》,第61页。迁徙到中国西部的移民,其精确的人数不可能确定。陈估计,华北和华东主要城市有350万居民从日本人手下逃离出来。这些人大概构成了国民党区域永久性难民的主要部分。陈达估计另有1075万人从城镇化程度较低的地区逃出。这些人中间许多无疑是农民,他们在战事发生时离乡背井,但是随后返回了。对逃往中国西部的难民数字,一些估计高达5000万。见张嘉璈:《恶性通货膨胀》,第14、25页。不过,这确实是不准确的。白修德着《寻找历史》第79页谈到难民数字的估计是如何变得严重夸张的。
①“下江人”,是四川人对长江下游省区的人的一种称呼--译者。
②陈达:《现代中国的人口》,第62-68页;史国衡:《中国进入机器时代:中国军事工业劳工研究》,第9-12页及各处。
1939-1945年的恶化:军事
1939-1945年的恶化:军事
1938年10月下旬武汉和广州失陷后,战争的特征和国民党区域的状况起了深刻的变化。战事渐次进入一种僵持局面。尤其在1941年12月7日③日本攻击珍珠港后,国民党领导人预料西方盟国能够打败日本,无需中国作进一步的牺牲。毕竟他们已经单独与日本打了四年半仗。因此,他们对与日本人作战,不如对遏制共产党人那么专心致志。共产党人日益增强的势力和地区性的控制,对战后时期的国家统一和稳定呈现了不祥之兆。但是,最重要的是重庆国民党政府发现,它自己陷入了似乎不可逆转的军事、经济、社会和政治的恶化过程。这种恶化,到1945年使它处于虚弱和萎靡不振的状态。
国民党人于1938年10月在武汉战败后并未屈服。这时,日本的领导人认识到,他们对中国人的抵抗能力估计错了,皇军假如进入内地继续追击那些不可捉摸的防守者,只会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因此,他们采取了一种新战略,着重以政治手段确保对中国的控制。首先,他们巩固自1937年7月以来所占领的地区的控制。当时他们在华北和华中仅有效地控制大约10%的土地--基本上是主要城市以及主要铁路和公路沿线地区。他们需要消灭许多小股的抵抗力量,并利用占领区的生产能力为本国经济服务。①
其次,日本人决心拖垮国民党人,直到他们因“内部分裂”而崩溃。②因而,他们在加紧对国民党区经济封锁的同时,开始了一场破坏性的空中战争。1939年春,他们夺取了江西的南昌,切断了重要的浙江-湖南的铁路。11月,他们以一支两栖部队在广东西部的北海登陆,并挺进100英里攻取广西省会南宁。这是对国民党人的一次摧毁性的打击,因为它切断了通向河内的新铁路线,而中国人当时正通过这条铁路线取得足占他们极为需要的进口物资的1/3。其后,1940年9月,日本人占领了法属印度支那北部,封闭了河内与昆明间的重要铁路线。此后,国民党人依靠新开辟的勉强可以通行的滇缅路、香港(日本人于1941年12月占领)的空运和通往俄国的漫长的队商卡车路,从外部世界取得供给(见图)。
日本人不加区别地空袭军事的和居民的目标。与破坏军事设施和工厂相比,他们的目的更重在使民众在精神上垮掉。实际上在国民党区的所有城市,包括桂林、昆明和西安,都遭到了空袭。然而,重庆遭受空袭最为严重。1939-1941年轰炸了268次,城市大部毁坏,成千上万的人死亡。仅1939年5月大轰炸的头两天,就有4400人死于非命。①
但是,中国人的抵抗意志既非空袭,亦非封锁所能摧毁。确实,重庆民众不屈不挠的意志,在轰炸持续期间一直是坚定的,只是到1941年晚些时候轰炸停止后才有所衰退。封锁未完全收效,部分是因为国民党人在1939年7月已经使从日本占领区运来多数货物的交易合法化,后来又对这种交易积极促进。日本人无法停止这种贸易。他们不可能在中国占领区与未占领区间二千多英里边界的每一英尺,哪怕是每一英里都加以监视。许多日本人也在这种贸易中主动勾结。因此,战争时期国民党中国输入品中,相当大而又无法确定的一部分是通过这种所谓走私交易进来的。②
1940年7月,日本内阁的一场重大争论也影响了他们在中国的活动。日本领导人发觉,除非他们获得东南亚的丰富自然资源,在中国取胜将依然无望,而且他们确信西方列强全神贯注于欧洲的战争,他们商定把帝国扩张的范围扩大到中国战场以外去。他们希望--虽然不是确信--通过外交途径,他们能够在南方达到他们的目标。这一决定不可避免地改变了对华战争的特征,也导致了在一年稍多一点的时间内进攻珍珠港。③
在中国方面,战略和政治上的考